陈信千盼万盼，终于到了要比试的日子。他为了这场比武，迈出了极为艰难的一步：从正门进浮香楼。比武这事动静可不小，若是走了后门，到时候打起来，人家还以为是来打劫的。

尽管有李自牧领着，陈信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陈信，从头到脚都被看光似的，不甚自在。也不知道李自牧是怎么忍下，在这里住那么久的。

两人走到了塘边的那块空地上，竹曦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远处站了不少围观的人，也怕误伤所以没敢靠太近。

这是陈信第三次见到竹曦。竹曦今日就穿了身干练的玄色束袖的衣服，头发梳成马尾垂在脑后，和前几日相见时大不一样。

毕竟是比武，又不是比美，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竹曦手里还只握着那把破木剑，陈信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腰刀，没好意思用。连着刀鞘一并扔到身后的草丛里。

比武嘛，又不是生死之战。况且就竹曦这种情况，就算用了木剑，也难打赢结结实实练了五年的自己。

陈信表示自己相当有自信，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可以打赢竹曦。

李自牧在不远处的木墩子上坐下，对陈信道：“老规矩，三局两胜。”

陈信点头，朝竹曦抱拳行礼。竹曦也学着陈信的样子，完成了行礼。这是必须的礼节，就算这场比武再怎么荒谬，对手也值得尊敬。

秦二白早就占好了一处视野好又安全的位置，放好一盘瓜子准备边看边吃。

随着李自牧一声令下，陈信先发制人，朝着竹曦拿剑的右肩击去。竹曦闪身躲过，顺势用手肘击陈信右肋，奈何对方早有防备，往右多闪一步。

竹曦再挥剑转击陈信出拳的右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却被一道巨力打中，直直地往后退了三步。

力量一直都不是他的强项，陈信身强体壮，竹曦很难从他身上找到弱点。陈信也没给竹曦思考的机会，再次出掌攻竹曦的手腕。

很强的力量！竹曦用木剑试图抵挡这股掌风，奈何这掌风似打太极一样忽而转变了方向，手腕顿时传来阵痛。

竹曦手中的剑被击落，连带着人也退到了草地里。陈信赢了，他输了。竹曦重新找回剑，面无表情地走回空地上。

陈信神情得意，看来打赢这场比试轻而易举，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

围观的人也大多看得认真。虽然大家都没预想竹曦能赢，但居然能和副将打得有来有回，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秦二白在远处看着，手摸索着去碰瓜子。只是他自己还没开始吃，盘里的瓜子就少了一大把，罪魁祸首便是一旁的兰君。

兰君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他旁边的门柱上，嘴里叼着瓜子，抬下巴示意：“欸，赌不赌？”

“好赌啊你……这还赌什么，显而易见的事！”秦二白不屑地磕着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陈信，“我若压陈副将，你稳赔。”

“那我就压竹曦赢，你敢赌吗？”

秦二白坐直了身子，竹曦他还不了解嘛？就凭着他那几本破连环画，破木桩子，还有他那长不开的细胳膊小腿，能赢才怪。

对于兰君难得的送钱行为，他巴不得多来几次：“敢啊！稳赢的局！赌多少？”

兰君笑得神秘，他将身子靠过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若我赢了，我要你从李将军那得的头链。”

秦二白两眼一翻，这事果然被兰君知道了。这人就像个鬼魅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现在又要来趁火打劫。

关键是他不应下还不行，兰君是不会替他保守秘密的。山中无老虎，他这只猴子自然称得了霸王，但秦楼主要回来，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那我要你的羊脂玉烟枪。”秦二白也不服输，挑了个兰君会肉痛的赌注。

“挺会挑。”兰君轻笑一声，又想起什么，转头问秦二白，“你不是不抽烟么？”

不抽烟但那烟枪是羊脂玉做的，可比红水晶值钱多了。就兰君这厮暴殄天物，真拿它来抽烟。

秦二白礼貌微笑：“卖了换钱。”

兰君叹了口气，对于秦二白的油盐不进表示无奈：“烟可是好东西，不识货。”

两人谈话间，第二场比武就准备开始。他们同一时刻闭上嘴，看向空地上的竹曦。

竹曦经历了刚才的惨败，倒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开脱的。他再次架好剑，蓄势待发。

既然拼力量挨不下他一拳，那就耗。力气总有用完的一天。陈信本想着速战速决，所以专往竹曦的弱处攻击，却全被对方侧身躲过。

看来并不是榆木脑袋，陈信的情绪多了一丝波澜，虽然上一局竹曦输了，但他承认竹曦有着极高的天赋。

陈信看了一眼坐在木墩子上的李自牧。李自牧教出来的徒弟，果真难缠。然而后者却压根没管竹曦，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

陈信突然察觉，这场比武的输赢在李自牧看来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是赢还是输，竹曦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竹曦，甚至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竹曦也深知这一点。

怎么会呢？一个为了参加苏公子婚宴不惜千里迢迢跑来沐州的人，怎么会在小半年的时间里将全部的信任托付给另外一个人。

竹曦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摆脱了这张脸的束缚，让李自牧亲口去解释竹曦与苏安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原可以不解释的。替代品就是替代品，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默认就可以。多一两个玩物，这对于李自牧这样地位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自己会看不惯罢了。

但李自牧并没有这么干，他挑了个最吃力不讨好的办法，试图让自己相信他对竹曦的感情来源之深。虽然陈信对这份感情存疑，但就事实而言，李自牧确实在脚踏实地地干每一件关乎竹曦的事情。

将军是个好将军，竹曦能在这个年纪遇到李自牧，他是幸运的。

陈信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竹曦身上，眼前的这个对手真的值得李自牧的信任吗？

作者有话说:

啊哈，满血复活，我要开始走主线了！（没错，前面的那些全是……带有私人情感的糖）

第52章 雁翎

先前陈信没好意思认真看竹曦，这张和苏安相似的脸上没有柔和的微笑，有的只是冷冽的风。

在比武场上他是对手，或许竹曦又在遵循某种奇怪的“规矩”，例如不能对对手笑。

竹曦反应迅速地招架住自己的一招一式。陈信深知他这是被李自牧透了老底，毕竟师出同门，总能猜到七八分。

就在陈信疏忽之际，竹曦手肘借力将他往场外一击。

陈信冷不丁受了一记，踉踉跄跄地退到了草丛里。

这下惊得众人纷纷探头探脑地往里瞧。陈信确实退到了平地以外，这局他输了。

……可能是陈信自己没站稳脚跟吧。大家看着竹曦，都不约而同地想，总不能是平日里和他们一起吃住的竹曦打他出去的吧。

秦二白皱眉回头看兰君，后者倒是悠闲地磕着瓜子，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他震惊道：“这你也能算得出……？”

不会这是兰君背地里特意坑他组的局吧？陈信再不济，也不可能会输。再说这很像兰君能干出来的事。

兰君见秦二白目光不善，开口撇清，他可不敢认下这事：“我也是瞎猜的，别赖我身上。”

“竹曦有这么厉害？我怎么就不信呢……”秦二白喃喃道。

这话说得，怪叫人心寒。在秦二白眼里，竹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废物？虽说往年确实一根筋没办好什么事，但也总不至于一无是处吧。

兰君安慰道：“这不是还有一局么？竹曦赢一局，陈信赢一局，最后一局谁输谁赢还不确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