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问旁边搀扶着她的魔兵,“可有见我兄长?”
那魔兵一愣,抿唇低下了头。
桑桑心口发紧,收回手站直了身体,目光紧追不放:“我再问你,可有见桑宁?”
这番质问让魔兵心里一个咯噔,扑通跪倒在地,“请魔尊宽恕!”
“你为何求我宽恕?”桑桑眼眶发红,情绪紧接溃散,“我只是问你桑宁呢!”
他不敢抬头,嗫嚅着声:“宁……宁大人被天衡君和、和司荼神女所杀,你也被天衡君掳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脑袋埋入胸前,大气也不敢出。
耳边轰然一响。
眼前跟着炸开白光。
桑桑站立不住地后退两步,眼看要摔倒时,她闭了闭眼稳住身体,声音又平又冷,“你再说一遍,桑宁……怎么了?”
“属下绝无半分谎言!”那魔兵心切,“天衡君在正大殿展开仙家禁制,我等不得靠近,待禁制解除,我们进去时已不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就连魔尊您也不知所终,就只剩下……只剩下……”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桑桑上前逼问,“只剩下什么?”
魔兵喉结颤抖,闭着眼睛说:“只剩下宁大人的尸首,他是被却邪螭离剑所杀的……”
[他是被却邪螭离剑所杀的。]
桑桑思绪一片乱麻。
她看到天旋地转,胸前好像被生生挖开一个口子,到如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痛到最后只剩麻木。
喉咙腥甜。
在魔兵的惊呼当中,桑桑俯身吐出一口黑血。
眼前涣散,天地都跟着逆转。
桑桑不住摇头,沙哑呢喃着,“不会的……寂珩玉不会这样做,他不会……不会杀我所爱之人,一定不是寂珩玉。”
魔兵生怕桑桑迁怒,苦口重复着,“殿下,是我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便为实吗!”桑桑反声质问,“即便是他天衡君,就凭他们二人如何闯入这罗域殿?!若非是征得桑宁同意,他们又怎么能进入正大殿设立禁制!!”
魔兵哑口无言。
“所以桑宁没有死……他不会死……”
桑桑坚定所想。
桑宁一定还活着。
说不定这是两人一起对她一个人设下的计谋。
她不顾属下阻拦,反身冲入忘川。
在天泽川,死去的人会进入忘川,只要她进去看一眼,就能知道桑宁到底有没有死。
桑桑不喜欢忘川。
这里亮起的每一盏魂铃都是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至爱,她的母亲,她的父君,还有许许多多死在权力争夺间的亲朋挚友。
她只身一人进到忘川,气流引得魂铃四下作响。
魂铃以魂火为铃,游魄为身,五颜六色,各不相同,数不尽的铃铛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忘川的任意一角,桑桑一个一个铃铛的翻找,有的名字或陌生或熟悉,找遍一圈,唯独没有找见桑宁。
那颗紧绷的心在这不停歇的寻找中好像也渐渐地安宁下来。
倏然间。
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牵引。
桑桑脚下一顿,双眼顺着那抹感觉落过去。
台阶之上,迷雾尽头,还闪烁着一团细微的萤火之光。
叮当。
叮当。
它响动着,声音比这里的任何一个魂铃都要清澈柔和,犹如细语呢喃,诱惑着桑桑接近。
桑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团摇曳的魂火,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白雾自两边缓缓散离,那盏魂铃飘在半空,竹青色的魂火作铃,身体上云纹缠绕。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魂铃飘在她掌心间。
上面落有两个字——
桑宁。
一缕青雾自铃身飘出,瞬间将她整个身体缠绕,接着,声音温柔落至耳畔——
“桑桑,照顾好自己。”
她一愣,倏然瞪大眼,回头却只见树影晃晃。
掌心也跟着一空,那魂铃自指尖脱离,飘荡着不知往何处去。
桑桑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心急如焚追在它后面,“哥哥,你是要抛下我了?”
“哥哥,我听你的,我不和寂珩玉在一起了,你不要离开我。”
“哥哥,我会留在天泽川,会如你教我的那般,成为天泽川称职的王。”
她跑得急,喘声中夹杂着急促的哭腔。
“桑宁,你别走。”
魂铃飞走的速度加快,桑桑追到最后渐感吃力,脚下泥潭重重,一只脚踏进去,拖着她整个身体都摔进了泥里。
错乱的气息牵引着铃铛声乱响。
在这一阵又一阵的铃铛声里,唯独听不见那熟悉的,清脆又温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