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珩玉没有直接点头也没有直接摇头。
无上道尊继续说道:“你性子向来寡漠,若真有人相陪,自是一件好事。”
寂珩玉低着睫毛:“如今妖魔出世,我已无心这些。”
无上道尊笑了笑:“你以后总是要坐上我这个位置。”他的语气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子珩,别让我失望。”
[别让我失望。]
这是无上道尊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最开始的时候,他心有骄傲,更多地是因这句话生出来的无尽的责任;可是如今,听来只觉得厌烦。
寂珩玉神色间的不耐不易觉察,如往日那般地点了点头,最后转身告别。
他那道清瘦的影子很快就被殿门之外当头浇落的天光吞噬,无上道尊唇边的那抹笑也跟着淡了,“还明子……”
还明子听唤前来,“道尊。”
无上道尊对着寂珩玉离开的方向示意,“他有所隐瞒,你去跟着,切莫打草惊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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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珩玉哪里不会知道无上道尊派了眼线过来,从神殿出来后,他没有急于甩去,而是佯装不知地先去了一趟天山狱。
天山原本是一座高耸入云,灵泽充裕的仙山。
直到大战令周山荡平,魇九婴的尸血化作凡人难渡的鬼海,残存的尸骨万年不化,九天都篆阵笼罩八方,所形成了如今的天山狱。
由于魇九婴体型庞大如山,俯瞰下去,白骨蜿蜒起伏,似如山脉绵连。
他绕着骸骨在上空飞了一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是……缺少了一些东西?
可是缺少些什么呢?
寂珩玉低头沉思。
骨骼仍在,便是连尖锐的牙齿都保存完好,唯独中间有所欠缺。
魇九婴本就是由天地煞气生出的邪祟之物,不需要肺腑,只需要……
寂珩玉瞳孔紧缩。
——心。
对!!是心!
它的胸膛空无一物,唯独没有了那颗能让它化形的心石!!
意识到这点的寂珩玉呼吸微紧,转身飞往下界。
此时还明子还跟在其后,寂珩玉朝后睨去,不厌其烦,他金蝉脱壳,利用障眼法甩开还明子,直奔往青阳城,准备找桑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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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桑宁对寂珩玉来找他这件事一无所知,专心在罗域殿陪着桑桑。
这罗域殿不小,曾经魔尊的所有宗亲和随从都居住在这里,热闹,每日的纷争也不少。直到桑桑和桑宁回来,那些宗亲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偌大魔宫就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两个人,就连佣仆都少得可怜。
一旦人少,自然就显得冷清。
所以桑桑很不喜欢这里,有事没事都在外面晃悠着找乐子。如今没了找乐子的心思,就一个人躺在流瑕潭里休憩。
准确来说,流暇潭是一座陵墓,她的母亲蝶夫人就藏在此处。
淡紫色的流光花开满整个池潭,萤火烁烁,不见白昼。
地面是一片天然而成的莹润水泽,潭水只没过脚踝,水不沾衣,更不浸肤,躺进去就像是躺在一团冰冷的软玉上,舒服静心,自打桑桑坐上这魔尊之位,她来这里的次数就频繁了些。
正倚树躺着呢,就听有人接近。
她懒洋洋撩开一只眼皮,入目的是玄黑色的衣摆,腰间戴有黑色环佩,果不其然,是她兄长。
桑桑不想听他唠叨,于是又闭上眼,假装没看见。
过了会儿,身边有人坐了下来,紧接着脑袋一重,他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强行让她靠在了他肩头。
桑宁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却让她长久维持的冷静瞬间溃不成军,刹那间,桑桑难受地想哭出声。
不过她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硬生生地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桑宁垂眸,当看到桑桑因憋泪而发红的鼻尖时,无奈地曲起指头敲了敲她的额心,“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每次哭,我都会和你说什么?”
“记得。”桑桑点头,“你说……哭声除了会引来敌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桑桑小时候很爱哭,胆子也小,一直以来都被蝶夫人保护着,后来母亲离去,他们被迫走上逃亡之路,这让桑桑没有了安全感,时不时都要哭一鼻子,自然,每次哭都会被兄长训斥。
“嗯。”桑宁嗓音温和,指尖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是桑桑,我们现在没有敌人了。”
桑桑一愣。
他抬起一条手臂把她轻柔抱在了怀里,“这里除了母亲就只有我,所以……你不必继续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