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137)
后来伤势渐好,只在体内之毒发作意识不清时,才会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他。
那歇斯底里的“桑惊秋”三个字,几乎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他偶尔会想,那个带着绝望和崩溃的声音,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的臆想?
当时在场仅四人,他和楼司命都无可能,莫如玉与他的交情也没有那样深厚。
唯一剩下的,只有时遇。
可时遇为人,从来都是冷酷理智,他认识她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失度的样子,更别提那样疯狂的模样,他光是想想,也觉得这种猜测很可笑。
后来,时光流转,慢慢不再听见那个声音,他也渐渐忘了此事。
如今回到原来的地方,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声音,那句疯狂的“桑惊秋”。
“桑惊秋。”
称呼突如其来,和心里那个似真似假的呼喊深深重叠。
桑惊秋一时有些恍惚,怔忪之间忘了回应。
时遇刷一下,猛然站了起来:“桑惊秋!”
桑惊秋被他举动惊到,刚准备起身,时遇已经冲到崖边,再次大声喊他。
“??”桑惊秋愕然地看着这人从自己身前冲过去,分明近在眼前,却仿佛失去视力一般,根本看不到他。
他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停住,凝目望向对方。
时遇半边身体探出悬崖,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用力一拍额头,开始在悬崖边走来走去。
这地方还是有些陡峭险峻的,此时风又大,时遇虽身材高大,在那边晃来晃去,总也觉得有些可怕。
所幸很快就停住了。
桑惊秋摇摇头,往前走。
可就在这时,时遇忽然又在原地走了两步,速度比先前快上不少,而后停了一下,原地跃起,看架势,是要跳下去。
“时遇!”
桑惊秋想也不想地冲过去,他内力尚不及时遇,可轻功一向很好,多年来也没疏于练习,体内之毒全消后又精进不少,这一冲用尽全身气力,堪堪赶在那人落下去之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但时遇好像疯了一般,不仅挣扎,还对他出手,只不过招数绵软,没有太多威力。
桑惊秋挡开他的攻击,另一只手趁机捞过他的腰,在其再次出招前,稳狠准地连点他几个大穴。
时遇动弹不得,歪在他臂膀里重重喘气,片刻后道:“惊……惊秋?”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桑惊秋将他放在地上,冷眼看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时遇:“我……我逗你玩的……”
桑惊秋:“……”
时遇仰头看他,但天色太黑,他们并看不清彼此,只有激烈的呼吸在风中回荡。
好一会儿,呼吸渐渐平稳,他再次开口:“我没事。”
桑惊秋解开他的穴,他慢慢坐起身,发现桑惊秋后退,离悬崖越来越近,心立即提到嗓子眼,站起来喊:“别动。”
他知道自己方才发疯了,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紧张,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桑惊秋果然停住,低头蹙眉,审视着眼前人。
他想起在临安顾家兄弟那,时遇也是这样,忽然飞上屋顶,拉住他,不让他动。
那架势仿佛自己再动一动,就要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再想到方才,时遇先是喊他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后,又是在悬崖边眺望又是要跳下去,十分古怪。
但桑惊秋看时遇那个架势,并非想不开要寻死,而是好像要下去找他。
他不禁想到,是“迷魂散”的作用,才会导致这人变成这样吗?
胡思乱想中,时遇已经走到他身前,道:“回去罢。”
桑惊秋:“你找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时遇沉默。
“你若是不愿说,便罢了。”桑惊秋淡淡道,“今日我累了,要休息了。”
时遇要回前面处理事务,桑惊秋照旧回后山,他走进银杏林下的一处崖壁,找到被点了全身穴道关在其中的莫如玉,开门见山地问:“迷魂散除了令人神志不清,会让人做梦么?”
莫如玉瞧着他,兴味盎然:“自然是会的——怎么,他又发病了么?”
桑惊秋莫名不喜欢“发病”二字:“什么情形之下会导致人如此?”
莫如玉摇头:“这我可说不准,各人状况不同,不过你若是指时遇,我大概可以回答你。”
答得如此干脆,实在不像此人风格。
桑惊秋直接问:“你有什么条件?”
莫如玉笑了起来:“惊秋还挺了解我。”
桑惊秋:“你的条件,我未必会答应,你说与不说,也全在于你。”
“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即便我不说,你们那个神医也会说。”莫如玉慢条斯理地笑着,“‘迷魂散’尽管厉害,可毕竟只是凡药,它没办法独自对服药的人起效,除非那个人原本就存在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