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个先跪拜下来,口中大喊“圣女娘娘”,陆陆续续地也有其他人跟着下跪叩拜。
苏绾静默站在街边,盯着青面獠牙之人抬着的圣女,见她们栩栩如生的眉眼明艳勾人,莫名心里打了个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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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苏绾睡得不大安稳,隐隐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果然,等她好不容易阖眼时,云苓跑来喊她:“姑娘醒醒,来人了。”
苏绾倏地睁眼:“谁来了?”
云苓道:“姑娘,是杜大人派人来了,将咱们这全围起来说不让出去。”
“为何?”
“外头乱了!抚州全乱了!”云苓的声音微微颤抖:“好些官员府邸今夜被摩尼教乱党冲了,女眷们被抓了起来!”
闻言,苏绾大惊。
她问:“杜大人在哪?我要见他。”
“杜大人不在,是下头一个官员受他命令来的。”
这时,桑葚跑进来:“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外头摩尼教的人聚集起来说要把官府的人杀了!姑娘快收拾东西躲一躲!”
事到如今,苏绾反而有事情终于发生的尘埃落定的冷静。
“能躲哪去?”她说:“临川郡人生地不熟,出去只会是羊入虎口。”
桑葚焦急:“那怎么办?那些人气势汹汹砸了官署,连官兵也不怕。他们人多,万一真冲进来,我们根本护不住姑娘。”
“听我说,”苏绾道:“现在召集所有护院和小厮,把府上能用的兵器每人发一件,将大门守死,不让人进来也不放人出去。”
“朱茂呢?”她问云苓:“去把朱茂喊来,我有事交代他。”
想了想,她又说:“将院子里所有女眷都召集到这来,婆子老妈子都来,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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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外头喊打喊杀乱哄哄,家家户户闭门不敢出。许是苏绾住的地方不甚气派,是以并未成为摩尼教徒们抢占的首要地方。但据出去查探的小厮说,临川城官员府邸已经被抢了大半。
苏绾心惊,命人紧紧看守,尽管外头有杜文卿派来的人,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如此这般,她坐在屋中硬生生熬着,直到鸡打鸣外头的喧闹才散去。
她心里绷紧的弦渐渐放松,正打算歇息养会神,不料这时有婆子来禀报说西角门有人拍门,自称是知州夫人要见她。
苏绾听了,忙起身去看,果真是知州夫人罗氏在外头。
她似乎一夜没合眼,神情憔悴,发髻些微凌乱。跟此前见到的精致华贵官夫人形象截然不同,显得极其狼狈。
“陆夫人!”她见到苏绾满面愁容,拉着苏绾的手:“我也是没法子了,陆夫人可否容我在此躲一躲?”
苏绾惊讶:“你府上.”
“我府上被摩尼教徒占了,那些杀千刀的,昨夜涌进我家又抢又砸跟土匪似的。我家老爷也被他们抓了去,还是我身边的嬷嬷机灵,让我趁乱逃出来。”
“可逃出来后我没地方可去,只好寻了个破庙躲避,现在我无处可落脚,走投无路只能想到你这。”
苏绾见她如此,心下唏嘘,遂命人速速给她准备热水洗漱,还收拾出一间厢房来。
做完这些,天已经蒙蒙亮,苏绾早已困得眼皮子打架。
可就在她迷糊睡下后,突然额头一阵轻微刺痛,宛若蚂蚁啃咬般。她下意识挥手拍开,却听到声低呼。
她缓缓睁眼,就见前不久才愁容满面的罗氏,这会儿手里捏着根针面容狰狞地盯着她。
她说:“陆夫人别怪我,要怪就怪周家吧,我若不如此,我女儿将命丧他们之手。”
一阵眩晕袭来,苏绾眼睫闭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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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昏了多久,苏绾是被四周的嘈杂声吵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似乎被装在个密封的箱子里。
她试图动了动手臂,可箱子逼仄且冷硬,撞着她胳膊肘生疼。
而此时,她脑袋也疼。也不知罗氏动了什么手脚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外边仍在吵嚷,地面似乎也在晃动。
难道地震了?
苏绾心想。
过了会,等她彻底清醒后,发现并非地震。此时此刻,她正被人抬着走,她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匣子,而是摩尼教圣女塑像的体内。
因为她从圣女的眼睛里望出去时,看到跪在路边高喊“圣女娘娘”的百姓,跟她那天在街上看到的摩尼教圣女游行情景一模一样。
不,比那天更疯狂。
圣女像所过之处,山呼海啸,似乎昨夜杀人放火之事并未发生过,又似乎他们在欢呼胜利,人人癫狂。
塑像摇摇晃晃,苏绾也跟着摇晃,晃得她的脑袋越发地晕。也不知这些人会将她抬去何处,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