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挽琴盯着他,提高声音:“我说我要你活下去!”
他看着她,像一个大人在看不懂事的孩子,有些无奈,更多是怜爱。
“音音,我已经无法成为人类了。”
“那又怎么样?!”商挽琴露出冷漠的表情,“你不是作为恶鬼一直存在吗?就这样好了!”
他略略一怔。
商挽琴语速极快:“我不要你实现什么愿望,我也不在乎你是人是鬼,反正你就像现在一样,还能说话、能笑也能不高兴,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乔逢雪凝望着她。
“音音,你会这么说,是因为心悦我吗?”他忽然露出一缕微笑,问道。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商挽琴踏过最后一级台阶,毫无阻碍地来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很凶悍的模样,“对啊我心悦你,你是我尚未礼成的夫君,你别想自说自话一堆之后就去死!”
他笑起来,微笑变得灿烂。他握住她的手,皮肤一片冰寒,足以刺骨。
“我真高兴,音音,我过去常常想,当你还在我身边时,你总念着说心悦我,我却连一次都不曾回应你,甚至总是敷衍你。当我真正想好好回答你时,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真想,我真的很想……”
他停下,仿佛要哽咽一声,但恶鬼哭不出来。
他只能继续笑,温柔地说:“我终于能好好回答你了。我也心悦你,我愿意总是护着你,无论有没有道理,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
商挽琴很想骂他。有句话说得好,有人脑袋犯倔、钻牛角尖还不听劝的时候,痛骂一顿就好了,痛骂一顿就会醒了,所以她得好好骂他一顿,明明维持原样就好了,干嘛整得生离死别一样,有什么意思啊?
她想要骂他,张口时却发现自己在哭。
她很久没哭成这样,眼泪不停地落,鼻子拼命地耸动,想寻找一个说话的空隙,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只是哭,不停地哭。
乔逢雪露出心疼的神色,他起先还给她拭泪,看擦不完,也就不擦了。他将她搂进怀里,动作小心翼翼的,很快又不断收紧,最后紧紧将她箍在怀中,像是无声的一万个不舍。
可他的话语仍旧平稳,语气仍旧宁静,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音音,你见过哪只恶鬼,能够维持生前的理智,甚至记忆?”
“没有。”
“这是规则,是天道。”
“我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全靠愿望的力量。而今,愿望给予我的时光已经耗尽,我的理智也即将溃散。”
“溃散过后,我会是真正的恶鬼,可我不愿如此。你也不愿如此,对吗?”
商挽琴摇头,只是摇头,拼命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她也紧紧抱着他,好像只要这样就能留住他,留住这即将溃散的躯体,也留住那个温柔的魂魄。他嘴上说着自己如何改变、灰心丧气、恨意滔滔,可实际上,他不还是很温柔吗?
他笑,低头吻她头顶。
“许愿吧,音音。与其让这份力量化为恶鬼,为祸世间,不如让它为你实现愿望。就当是我用这种方式陪着你,永不离开。”
商挽琴还是摇头。
“音音。”
他的声音变得严厉。
“……你想都别想!”
商挽琴豁然抬头。
乔逢雪也因此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她沉浸在伤心中,消沉地拒绝接受现实,但现在她猛然抬头,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却是无尽的愤怒和疯狂。这一刻,她竟然真的很像吞天,像李凭风也像李清如,仿佛身躯里每一寸骨血都烧起来,才燃成那绚丽无尽的癫狂。
“你想都别想——乔逢雪!你想都别想!!!”
商挽琴愤怒到了极致,咬牙切齿。
是真的“咬牙切齿”,因为她狠狠撞过来,牙齿狠狠咬在乔逢雪颈间。她那么用力,顷刻就咬破他的皮肤,吮出发黑的血液和冰寒刺骨的鬼气。
乔逢雪倏然感受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使劲把她抓起来。他毫不在乎身上的伤,却是狠狠掐住她的肩,喝道:“吐出来!”
“我不。”
商挽琴用力咽下去,抽着嘴角对他笑,故意欠揍讨打似的。
“吐出来!!”
“我不!!!”
商挽琴也发狠了,再次撞过去,而乔逢雪也愈发生气,只顾阻止她,却又不敢太用力。两个人一时在祭坛上扭打起来,像两个路边小民吵架斗殴,打得毫无美感。
“吐出来——你会被鬼气感染甚至同化!”
“我不我不我就不——你忘了我是兰因会的鬼人吗!区区鬼气罢了,来啊,都来啊!”
“音音……商挽琴你在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