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出矛盾的神情,停顿了好一会儿,终归继续说下去:“要是你忽然发现,其实你心里是不愿意成亲,或者不愿意拿亲事去冒险的,咱们就算了,不成亲了!天大地大,哪里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商挽琴愕然抬头。她没想到小姨会说这样的话。印象中,小姨总是在教育她要更懂事,也很向着乔逢雪,现在婚期只剩几天,还涉及“恨鸳鸯”和九鼎,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劝她临阵脱逃?
商玉莲却已经坚定下来,坚持着重复一遍:“要是你果然不愿意,就算了!”
商挽琴怔怔看她良久,重新笑起来。她靠过去,将脸埋进小姨的肩头,迟疑之后又抬手轻轻抱住她。这个女人立刻回抱住她,没有丝毫犹豫,抱得紧紧的。
“难道……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给你委屈受了?!”小姨还突然冒出了一句天外飞来的猜测,语气还紧张起来。
她用额头抵着小姨的肩,左右晃晃,表示否定。
“我就是有点意外,”商挽琴嘟哝道,“原来还有人只希望我快乐,这样就够了。”
“你这孩子,我不是说过,会好好待你么……”商玉莲有些不好意思,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只能再拍拍她的背。
商挽琴闭着眼笑:“那我和你说实话,小姨,我是有一点心事……只有一点点哦。我有点担心,后天的婚礼会不会不顺利。”
“这怎么会不顺利呀……”
商玉莲开始了一连串的安慰,隐约也松了口气。
这一次,商挽琴不嫌她唠叨了;她静静听着,只觉时间倏然而过。一晃眼,小姨那滔滔不绝的安慰都说完了,开始说些杂七杂八的家常。真能聊啊,小姨。
她听着听着,觉得阳光愈发温暖,就又往小姨怀里拱了拱。“小姨原来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她嘟哝着,有点撒娇,“连表兄都没发现呢。”
商玉莲声音一顿,忽然说:“说不定他发现了。”
“嗯……?”商挽琴抬头。
商玉莲捏一下她的脸,笑道:“虽然我也是猜的,不过,他定亲后就总是留你一个人待着,是不是?你觉得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等我后悔吧……”商挽琴开玩笑,但才笑了一声,看着小姨的表情,就没笑了。她惊愕道:“真是这样?”
“你们都是好孩子。”商玉莲笑笑,又认真道,“所以,音音,你大可以首先顾念自己,莫再忍什么委屈。”
*
接连放晴,洛京的天空异常清爽。
从下午开始,商家就挤来不少人。大多是邻居,还有些是官宦家里的人,也不知是来干嘛的。乔家竟也来了人,不是那个讨人厌的乔父,而是当家作主的乔大老爷的人。乔家送来不少好东西,大约是表示和解的诚意,但商玉莲看一眼就扔到一旁,还暗中恨道:“害了你姨母的一家子,不要他们的晦气东西!”
宫里也派人来了一趟,专门给商挽琴送首饰,又将温柔坊变得更热闹。
辜清如还带来了济幼局的小孩儿,让他们看看热闹、吃吃喜糖。孩子们起先胆怯,慢慢也放开了,一张张小脸都露出笑容,忙不迭地咬着糖。
还有一些,是大老远从金陵跑过来看热闹的玉壶春弟子。有几个和商挽琴熟一些,跑过来开她玩笑,说没想到她最后竟真的得偿所愿,商挽琴就叉着腰说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怕不是金石自己想为你开哦。”商玉莲在边上插话,也是满脸的喜气。她到底是高兴婚事成了的,哪怕这说是做戏,但她了解自家孩子,要真只是做戏,乔逢雪不会答应。
商挽琴还想说什么,却被拖走了。
“走走走,再不梳妆打扮,就要来不及了!”
青绿色调的礼服,用深深浅浅的绿和金色的勾边作为区分。间破裙上绣着一整副的百蝶穿花图,行走时蝴蝶翩翩、恍若振翅欲飞,正好和头冠上镂空的蝴蝶相呼应。商挽琴被人拉来扯去,好不容易穿戴好了,又被按着描眉画眼。
“怪别扭的。”商挽琴想扭头,腰间软肉被人一拧。
“别乱动——别扭你也给我坐住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让你有一丝差错。”商玉莲一边瞪她一边忙活。
“可绞脸上的绒毛痛呀,就不能用刀?表兄刮胡子肯定是用刀的。”商挽琴嘴里这么抱怨,却是坐得好好的。
商玉莲听着,手里却是一顿,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小姨?”
“啊?没什么……就是被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也对,你表兄也是该刮胡子的,他不爱留须。”商玉莲慢慢将动作接回去,表情却还是奇怪,“可一想到,他那么个人也要刮胡子,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