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挽琴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房屋,回头说:“我去熬。”
他惊讶,又有点迟疑:“你会?我是想,还是我……”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玩笑说: “我怎么不会?看不起人呢。”
他刚晨练过,虽然没怎么出汗,却还是一身热气。裘衣暂时脱了放在一边,胸膛上只薄薄几层布,都被体温染透。现在,这份体温在她掌下颤了颤。
她略抬起头,与他目光相遇。晨光亮了一些,照出他发迹一点汗意。怪了,刚才还没有的。她慢慢蜷起手指,一根一根地蜷起,也就一根根地滑过他的身体。
他神情渐渐凝重,眼里的光也在收紧。
商挽琴倏然收手,转身时才笑道:“我去啦。”
轻快而去,没有回头。
到了厨房,她发现灶台有被人用过的痕迹,蒸笼还带着热气,里头装一碟带着余温的点心。她惯例用金针试毒,才顺手塞进口中,又烧起柴火,重新拿些吃的来蒸上。虽然雇了人来做家务,但因为并不包住,早饭他们都是自己糊弄过去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始熬药。用陈年的砂罐,药材先一一验过再放进去,加了水开始熬煮。要用上一些法术,辅以特别的法决,这才能比较快地熬好一罐药汁。这种时候就会庆幸有法术存在,让病人也能得到便利。
煮好药,再拿出准备好的细纱布,将药汁滤出来。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滚烫的药味。有文人喜欢形容这是“药香”,好似这是某种风雅的熏香,她想起这形容,一时心血来潮,略尝了一口,顿时龇牙咧嘴,后悔自己过于好奇。
倒好药汁,分罐保存,留出要喝的那一份。再试一次毒,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端过去。
再次来到院中,晨光更亮起来,景物发白地亮。
“表兄,喝药了。”她人还没走到,就先开了口,“我还蒸了早点,梅干也蒸了一下,能配药。”
芝麻糖早就自己溜走,去它的玩具屋里游玩了。
乔逢雪坐在院中,桌上风灯已经拿开,换成一张棋盘。他像是沐浴过,换了身衣服,头发重新挽过,没用他惯常的青玉簪或白玉簪,而换成一根红玉的簪子。他一身素淡的颜色,容貌也淡,裹着厚重的黑色皮裘,唯有那一根玉簪如火,更衬他眸光明亮,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艳色。
“全赖音音照顾了。”
他侧头看来,带一丝笑意,那点隐隐的艳色就达到了顶峰。
商挽琴目光偏了偏,又重新对准。她走过去,将手中托盘放在另一只石凳上,把药递给他。他接了后就慢慢喝着,眼睛还盯着棋局。那让商挽琴龇牙咧嘴的苦药,没能让他眉头弹动一分;那泰然自若的模样,活像他只是在喝一碗清水。
“明明很苦……”商挽琴嘀咕。
“唔?”他瞟过来。
“我说药很苦哦,你怎么一点没反应?”她问。
他有些失笑:“喝惯了,没觉得。你偷偷尝过了?”
“我那是以身试毒!”商挽琴大义凛然地回答,又有点悻悻地抱怨,“你反应那么快干什么。”
他更笑,又看回棋局。
片刻后,他喝完了药,拿起清水漱口。
“这药……”
“嗯?”
“有些煮过头了吧?”
“怎么可能!”商挽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有点激动地睁大眼,“我怎么可能会把药煮过头!”
“是啊,怎么可能?”他慢条斯理,“我曾试过自己熬煮,但无论如何小心,头几次熬的时候,还是将药煮坏了。”
“这是音音第一次为我熬药吧?为什么熬得如此恰到好处?”
“那是,那是因为……”
商挽琴闷闷一会儿,有点不高兴地说:“原来你在挖坑诈我呢。”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略靠近过来,两眼凝望着她,又问:“所以,为什么?”
“因为我天赋异禀哦!”她说。
“为什么?”他又问,很耐心的样子。大部分时候,商挽琴都很喜欢他温和耐心的模样,可这时候,她觉得这份耐心也有讨厌之处——稍稍有点讨厌吧。
她抱起手臂,扭开脸:“好吧,因为我练习过。”
“练习?”他有些意外。
“嗯,练习。”她闷闷地说。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刚到玉壶春没多久的时候嘛……”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概是去年,中秋过后不久,她刚收到乔逢雪送的乌金刀作为生日礼物,就琢磨等他过生日的时候,能送点什么作为回礼。他的生辰在九月下旬,相隔不远。
她打听了一些消息,得知他的生辰从不私下过,都是作为一个由头,宴请和玉壶春交好的势力,也让门中弟子一起吃吃喝喝、权当联络感情。过去,在温香父亲还在世时,他顶多会再抽空去一趟温府,吃一顿便饭。温伯父去世后,这项习惯不再继续,也就没有其他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