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逢雪将这一切细节收进眼底,一言不发。
“表兄!你怎么才回来!”她靠近过来,两手抓着他,颇为激动的样子。
“等我?”他眉头一动,“出什么事了?”
她皱着脸,往四周看两眼,才压低声音说:“刚才李凭风来了!”
“……他?”乔逢雪扫了一眼门窗。
她歪头看他片刻,突然生气起来,甩开他的手。“什么啊,你为什么都不担心我?我明明都让人跟你说了,我不舒服先回房间,我还以为你会跟上来。”
他货真价实地愣了一下,迟了会儿才说:“我听你说让我不用担心,所以……”
她睁大眼:“我让你别担心,你就真的不担心吗?你就该立刻跟上来的!”
……多少有点胡搅蛮缠了吧?但这样才是表妹。他心中微妙地松了口气,面上也浮出点淡淡微笑,说:“表妹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所以,李凭风是来做什么?”他问。
一说这事,她正色起来,拉着他进了屋,还特意关了窗户。关上门,点亮灯,她才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好的纸。那纸皱巴巴的,像是揉过。
她将东西递过来,说:“芳棣在宴会上给了我这个,是棠华写给她的信。芳棣似乎怀疑,赵庄主的死和李凭风有关……”
“李凭风肯定看见了我们的小动作,就跟过来警告了我一番。”
“警告?”乔逢雪本来在读信,闻言抬头,眉头紧紧皱着,“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她嘴上这样说,目光却移开,很心虚的样子。
他猛地放下信:“他怎么你了?”
她的眼神飘回来,像雨中淋湿的山雀,警惕地观察他片刻,才摸着脖子,不情愿地说:“他掐我脖子,让我别多管闲事。哼,我现在是打不过他,将来可不一定。再说,表兄会帮我出气的,对吧……表兄?”
说着说着,她不确定起来,却又想撑出一副很厉害的模样。那色厉内荏的样子,反倒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乔逢雪早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破皮的痕迹,现在他仔细端详,没找到其他伤痕,这才松开眉头。
“是,我记住这账了。”他神色平静,眼神幽深,“我帮你出气。”
“说得这么平淡,肯定没放在心上,我还想让你帮我……呃,帮我出气?”她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很精彩。
他忍不住笑了,神情也忍不住软和下来。
“我帮你出气。”他又说了一遍。
她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讷讷道:“真不像表兄会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护短了……”
“就是现在。”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又不觉抬手,想揉开她脸上那古怪的表情。可手指堪堪碰着她的额发,他就惊觉这动作并不合宜,手就僵住了。
她没动,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目光疑惑又清澈。
他被灼了一下似的,不自在地别开眼,尽量自然地收回手,说:“总归交给我就好。”
她又眨了一下眼,像在确定这话的真假。接着,她一下笑起来,整个室内都像亮堂不少。
她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抓得很牢,不容他逃脱一般。
“表兄你真好!好!我相信表兄!”
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有突如其来的温度:她面颊温暖细腻,紧贴着他的手掌。他是能够抽手的,却一动不动。
“……嗯。”他语气柔软得一塌糊涂,“别怕。”
*
算是暂时消除了乔逢雪的疑心吧?商挽琴多少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从金陵一战,乔逢雪就生出了疑惑。他聪明又细心,说不定也注意到了宴会上李凭风的悄然离席。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半真半假地说出实情。
果然,他神色都开朗了。来的时候像只落水的大猫,安抚好后就像一只晒饱了太阳的大猫。具体来说,是像雪豹吧?漂亮敏捷,敏锐孤高,照顾幼崽时却又极其温柔。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笑,转眼看见铜镜,才发现镜中的自己没有半点笑意。
她移开目光,之后再没看镜子。
将矛头指向李凭风,只是想给他找点麻烦。乔逢雪平时很好说话的样子,生气起来还挺不得了。
但商挽琴也没想到,这次乔逢雪一生气,直接把李凭风的谋划给掀翻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好像就只是往外传了一封信,过了两天又亲自去找李凭风,关起门来和他长谈一番。
据说,当门再次打开,乔逢雪淡然离去,李凭风却在屋里摔了杯子。
再接着,李凭风就带着他的羽林军离开了,说是先回了洛京。离去前,他倒还镇定自若地来作别,笑说“相信芳棣能继承赵庄主遗志,守好落月山庄”,又说“我在洛京恭候玉壶春大驾”,可那副仓促而行的模样,总免不了一丝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