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说:“我也是。”
商挽琴有点意外:“嗯?”
“我也有两个选择。”他慢慢地说,仿佛正在深思,“一个是原本做好的打算,一个是后来新发生的愿望。若是选择前者,总觉得心有不甘。若是选择后者,那原本下定的决心,又算怎么回事?”
“表兄具体是指什么?”商挽琴感兴趣了,“我帮你参考一下吧!”
他笑:“你自己都矛盾,还帮我参考?”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人总是对自己的选择很迷茫,可对别人的困局就看得清楚。”商挽琴大言不惭,“表兄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那好。”他居然很干脆地就答应了,“我以前的愿望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商挽琴愣了一下:“这么圣光照耀……啊不是,这么泛泛的吗?”
刚说完,头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后来的愿望是……”他顿了顿,“我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样。”
商挽琴以为他在开玩笑,噗嗤笑出来:“普通人?表兄你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但我给你面子哦,我笑了。”
他也含着一点笑,侧头望着她。
“我希望像普通人一样健康。”
柔和的声音,被沙漠夜晚的冷风一吹就散。唯有眼神深深,是侧头避开也能感觉到的热意。
“我只是担心,这个愿望会不会太自私了?”
“什么,自私?不会,没有的事。”她恍然回神,有点结巴地说,“那,那你可以再想好一点,可以当天下第一健康的人,不用只是像普通人一样健康……”
他笑意更明显。
“不过,”他说,“现在我有了一个新想法。”
“什么……?”
“我……”
他深呼吸一次,仿佛接下来要说的那句话,对他而言很困难。但他还是坚持说出来,以一种状似平静的音调。
“那个愿望,我想给你。”
*
金陵。
江雪寒踏入温家的时候,原本比较兴奋。他最近在谈一桩生意,如果谈成了,玉壶春每年的利润能多一成!这样一来,他重回楼主之位就更有希望了。
除此之外,那种自己就能选方向、做决定、拍板与否都牵动他人喜怒哀乐的感觉……也让人上瘾。
但一进温家的院子,见到温香扑过来的时候,他的兴奋就迅速褪去,变成了一种关心。
“江公子……你帮帮我!”
温香捏着手帕,含泪抬头,面容好似枝头的花,颤巍巍在风里摇晃,垂落几点露珠,令人心头一疼。
也许是他的错觉,可一段时间没见,温香举手投足比从前更吸引人,令他心神凝聚,着魔一样地黏在她身上。
“温香姑娘,发生什么了?”他止不住语气温软。
温香站稳了,还是摇摇欲坠的模样,轻轻拭泪。就连她落下几缕的鬓发都那样动人。——江雪寒一边觉得有点奇怪,一边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感受。
“江公子,阿兄他……阿兄要将我嫁给南边的江家去!”
南边的江家?那不是……江雪寒神色陡然结冰。
“怎么回事!?”
温香垂泪道:“江家出了一大笔钱,要我去给他们家主做妾,阿兄就答应了……”
“岂有此理!你兄长在哪里,我来与他分说!”江雪寒勃然大怒。
温香转身看去。
不远处,隔了光秃秃的花坛,有一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消瘦的人,背对这里。仿佛知道江雪寒的目光,那人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
“我的妹妹,当然是我做主!江雪寒,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家事?”
“区区一个护卫,给江家提鞋都不配!”
江雪寒一愣,脸陡然涨得通红,一句话险些蹦出来:江家,你知道我和江家什么关系?如果我当初答应,现在就是江家的第一人!
然而,如果只是如果。
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并没有那样的身份可以作为反驳。
——少爷,假如你回来,就是江家的大少爷……
——少爷,你若是门主,要谁没有?
魔音一般的话,再次在他头脑中盘旋。
恰是时,温香又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那芙蓉泣露一般的无助面容,令人心都要碎了。
“江公子……对不起,是我不该提这样的非分要求。”
她忽然收手,后退一步,捂住脸。
“如果江公子还是楼主,当然能帮我,可现在……这是我的命,唉,这就是命!”
她的话语仿佛有魔力,可以深深引入人的心底,勾起那些压抑的、纷乱的情绪。江雪寒头脑一阵混乱,忽而又想到一道明艳的倩影,忽而又想到她看向门主的目光。
最终,这些情绪凝成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他看着的人,都只看着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