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抱着这种想法,她和乔逢雪站得很近。
李凭风看了一眼,忽然说:“商姑娘,我的请求一直不变,何时你改了主意,只需与我说一声。”
商挽琴一愣:“什么请求?”
李凭风对她微笑,艳丽的眉眼如夭桃绽放,又带着栀子花般的浓香。
“自然是求娶的请求了。”
哗啦——
乔逢雪站了起来。他的椅子重重往后退去,发出响亮的声音。
“雪寒,”他不笑了,“带李公子去客房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合心意,就立即调整。”
李凭风转过身,轻笑一声。
“护得真紧啊,这位……表兄。”
……
江雪寒带着那两人去了一处院子。
李凭风一路无言,忧郁静默,最后看了屋子,才客气了几句。
“……人说江南园林‘移步换景’,见了玉壶春,方知不假。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再不能够不满意。劳你费心带我们过来,江楼主。”
刚说完这句,李凭风忽然摇头:“失言了,该称江护卫。可惜……可惜。”
江雪寒听他一句叫错,心里起了刺拉拉的不舒服,又听他这么说,不禁追问:“镇鬼王何出此言?可惜什么?”
李凭风和气地说:“没什么,我不过可惜江护卫一身才华,乔门主却看不到。”
江雪寒本能道:“门主何曾……”
“打个赌吧。”李凭风说,“这次去天河沙漠,乔门主不会带上江护卫。”
江雪寒一愣。
他想追问,但不知道这位镇鬼王是不是故意的,当他才要开口,那位贵人就走到了一旁,欣赏雨中的石榴树,那名叫李恒的护卫守在他身侧。他们都背对着他,也再不看他一眼,好像完全对他失去了兴趣。
如果他还是“一门七楼”的楼主之一,镇鬼王会这么无视他吗?江雪寒不禁有了这个念头。
什么王爷不王爷!他烦躁地想,大周皇室都只剩个架子了,还摆什么谱……但各地还是承认大周皇室的地位,也会以得到官职为荣。“世代簪缨”,簪的是什么缨?还不就是那大周名头的缨!
听说,镇鬼王早已控制了朝政,赐予谁官职、剥夺谁的称号,都是他一句话……
所以说,这种贵人为什么要再三求娶商挽琴?真要是想和玉壶春联姻,门中多少女弟子!
还有,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肯定不可能!门主看重他,他心里都明白,绝不会上这种挑拨离间的当!
但如果,能够搭上镇鬼王的线,多一条路……
江雪寒盯着那院子。他退后两步,关上院子门,刻意放慢了动作;他好像在等待什么,因为他想起上一次在落月山庄,镇鬼王曾经流露出想要挖角的意思,但直到他完全关上小院的门,那道背影都只是背影。
那护卫李恒给镇鬼王撑一把伞,而江雪寒在院子外,自己撑一把伞。他们的伞是描了金的,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草,那些线条隐约还像一条龙;江雪寒的伞是金陵最好的铺子卖的油纸伞,但和那把伞一比,还是像灰尘一般不起眼。
两把伞,两个世界。
江雪寒猛一下转身,听见内心痛苦的嘶吼。
——少爷,如果你是门主……
——江公子人品贵重、前途无量,他日必登高位……
高位,高位,什么是高位?那高位在玉壶春里,还是在朝堂之上,他要去哪里获得?
江雪寒忽而清醒,忽而迷茫。他眼底黑影翻腾不休,如天空中雨云沉沉不去。
院中。
李恒到底回过头,看了那禁闭的门扉一眼。
“看什么?”李凭风没回头,背后却像长了眼睛。
李恒收回目光:“公子在他心中种了鬼。”
“是我种的吗?”李凭风笑了一下,语气温和而残忍,“人心本就有鬼,我不过是顺手浇浇水,能结出什么果,全看他自己。”
李恒低下头,没吭声,只心想:你明明可以不浇水的。
*
李凭风他们都离开了房间,屋里就只剩商挽琴和乔逢雪两个人。
窗外响起扑棱翅膀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有规律的急促啄门框的声音。商挽琴走过去,轻轻推开窗,就收获了一只带着水汽的银色小鸟。
“啾啾!”
芝麻糖飞了进来,先在窗边甩甩身上的水,才往里跳。它羽毛厚,细雨只挂在它身体表面,一甩就干了。
商挽琴探身出去,找了找程镜花的影子。没看见人,只有回廊阴影里有一点转瞬即逝的波动。她装作没注意,伸手使劲挥了挥,表示感谢。
回头时,看见芝麻糖落在边几上,正歪头看她。见她看过去,它就扇扇翅膀,朝着桌上果子示意。那是一盘新鲜的、水灵灵的枇杷,还有一盘饱满的紫红色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