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他甚至来找商挽琴正式道歉,诚恳地表示过去是他太冲动鲁莽、说话多有冒犯,今后一定注意,请她原谅。还带了点心和鲜果当礼物。
当时商挽琴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想要我在表兄面前给你说好话?”
江雪寒却愣了一下,露出一种被侮辱但他努力忍着的神情,说:“我是真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我追随门主多年,从来都是凭实力说话……商挽琴,你别侮辱人。”
这种冲动容易冒火的样子,才是江雪寒嘛。商挽琴反而安心了,笑眯眯收了,还让他好好努力。
从那天开始,江雪寒还真就客气不少,一门心思都放在任务上,有点野心勃勃,但看着顺眼多了。
镇鬼王来信中,特意说了要低调、不用特意准备,玉壶春就只是简单洒扫了一遍,甚至没告知弟子,只跟几位楼主说了一声。
不巧是个阴天,窗外下起雨来。
江雪寒立即站起来:“我出去迎接。”
商挽琴想了想:“我也去吧,万一有女眷呢?表兄你就别动了,淋雨着凉了怎么办。”
她和江雪寒拿上雨具,往北边的城门方向走。五月的细雨闷闷的,街上起一层薄雾,主路都变得泥泞,更别说那些粗糙的小路。
商挽琴刚撑开伞,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她回头去看,隔着细雨看见楼上一道淡粉倩影。那人影退开了。
“温香?”她喃喃道,“她今天在门中?”
江雪寒也回头看了一眼,很自然地回答:“温香姑娘说,也不能总为家中私事耽误了任务。”
语气中不乏欣赏。
两人往城外走去。
商挽琴转着伞柄,让雨水一圈圈甩开,有点漫不经心地问:“江雪寒,你最近和温香走得很近嘛。”
“最近……都是玉壶春的人,遇到事了,能帮就帮一把。”
商挽琴发现,江雪寒的语气微妙地紧绷起来。她不动声色地瞟他一眼,窥见了几分努力隐藏的紧张。可为什么?
她用她那特有的天真开朗语气,说:“你一直喜欢温香,是不是想趁机追求她啊?”
江雪寒明显吓了一跳:“不要乱说,女儿家的名声呢!”
“我知道我知道,温香和我不一样嘛,我喜不喜欢谁可以随便说,温香不行。”商挽琴笑嘻嘻,“可我们现在说的是你,江雪寒,你怎么想?”
江雪寒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什么,但看不清。他已经目视前方,语气绷得直直的:“我就是觉得,同门该互相帮助,这是玉壶春的一贯作风。”
商挽琴略一偏头:“你不想努力让她喜欢你啊?”
“我……”
江雪寒自己也有些迷茫了。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他站在空荡荡的温家庭院里,看庭院光秃秃的,瓦片坏了也没人修理,才知道温家那败家子竟然不光卖了妹妹的婢女,还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这样,他还有一身赌债没换干净,把温香连累得很苦。
他当时气极了,真恨不得把那重病在床的男人拽下来揍一顿,可温香含泪拉住他衣袖,说那毕竟是她兄长,是家里撑门户的人。
义愤之下,他往温家跑得很勤,也送了不少东西。
最后,温家的母亲拉着他,眼泪汪汪地说,要是他能成为女儿下半辈子的依靠,她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温香站在荷花屏风后,没有出声反对;一个垂首的侧影,楚楚可怜的动人。
江雪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他本以为自己会狂喜,但实际上他更多是不知所措,最后只结结巴巴地说,自己不会乘人之危,温香姑娘的终身大事不能这样草率决定……之类之类。
第二天,温香找到他,一脸感动和景仰,说他真是个好人,从前竟不知道他这样男子汉。她还说:“娘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可对我而言……那并不是‘乘人之危’的选择。”
她抬头仰望着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江公子人品贵重、前途无量,他日必登高位,不知愿不愿意……成为一个小女子的依靠?”
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旋涡,危险却迷人,看久了会让人坠落。被那样的眼睛看着,他忽然迷茫起来:为什么不呢?他一直仰慕她,一直念着她救命的恩情,念着那份温柔体贴……为什么不?
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定要重新成为楼主,才有资格成为温香姑娘的依靠。
然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的侧影朦朦胧胧,那是笑意灿烂的眉眼,是
——少爷,你难道不想成为楼主、副门主,乃至门主……
那句魔音一般的话,他不想承认,但它一直在他压抑的脑海深处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