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51)
约摸快要天明的时候,胃里一阵接一阵的翻腾。昨夜几乎没有吃什么,这会儿难受的要命。贺牗皱眉在被子下缩成一团,忍了片刻还是按耐不住起身。
脑袋里好似有数不清的蚂蚁啃咬,疼的要炸开。贺牗一路扶着东西摇摇晃晃的走出卧房,见天边还昏暗着,将明未明的时候。胃里的绞痛引的他撑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就吐的昏天黑地。
胃里本就没有东西,吐的也是酒水,只是吐出来便好受很多。
神智恢复了些许,晨间的凉意自四面八方钻进衣裳里,贺牗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回房要加衣裳,转眼却瞥见床上躺了封书信。
六出被他刚才的一通动静吵醒,迷蒙的双眼穿衣过来服侍。他料想主人家醒来必然要难受,昨晚就让人温了米粥,这会儿正好端来趁热喝下。
房门还开着,他端了粥进来便瞧见主人家只穿了中衣,握着司然姑娘送来的信若有所思。
“家主快把粥喝了,也好舒服些。”
贺牗示意六出把粥放在桌子上,仍然握着书信沉思,不禁问:“你知道岚烟么?”
司然的信里只说她那晚撞见方载文自岚烟房里出来,岚烟向来看她不顺眼,便起了几句争执,其中就有提及方府偏房一事。
家里有只母老虎,这是朝中同僚对方载文的印象之一。有正妻在,想要抬一个妓子进门,除非方载文做好正妻发怒的准备。
他倒是不知这二人还有交集。
“岚烟?不是最近当红的妓子么。”
六出想到什么,嗤笑道:“听闻那个刺真二王子可不止在京城作威作福,还点了岚烟晚间去唱曲。”
说是唱曲,孤男寡女为的什么不必明说。
贺牗一怔,追问道:“什么时候?”
六出不知这人怎么对一个妓子上心了,却也知无不言,“或许前夜,或许昨晚,这便不知了。”
前夜,昨晚,方载文,妓子岚烟……
“遭了!”
蛛丝马迹勉勉强强串联出一个猜想,贺牗登时脊背发凉,迅速起身拿了屏风上六出准备好的衣裳穿上。
行卷之制被废除时,顾党处于下风却久久没有动静,按照那群人的风格不像善罢甘休的模样。而前两日身为顾党的方载文找到岚烟,多半谋的是刺真二王子木法沙!
“天还没亮,家主要做什么去?”
六出边帮着穿衣边问。
贺牗却不答,急切吩咐,“去给我牵匹马来。”
事态紧急,能否赶得上全凭运气了。
走动间黑色氅衣衣摆翻飞,无端多了几分凌厉气势。贺牗的头发用软脚幞头草草揽住,扯住缰绳翻身坐在马背上,一声长喝,马儿听话的撒蹄子冲出去。
六出在后面急声高喊,“家主,律法禁止当街纵马!”
本朝律法贺牗自然知晓,事态紧急,已经容不得他多想。纵马不过二十个板子,而木法沙若却关乎着文朝和刺真。
时辰还没到五更天,街上的商铺都未开门,更没有什么人走在路上。贺牗忍着肩膀上伤口撕扯的痛意一路策马疾驰,急促的马蹄声响彻空荡荡的街坊,仿佛是催命符。
常霁馆的大门紧闭着,从外面瞧不出里面的动静。贺牗扔了缰绳就板着脸疾步上前。
“什么人?”
他没穿官服,守卫自然要盘问一番。
“御史中丞贺牗。”
来时走的急,没有带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只能碰运气。可这里的守卫大多不在宫城,对急匆匆赶来的人甚是面生,语气不善道:“这里是常霁馆,没有鱼袋牌子,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御史中丞?赶紧走!”
正争论时,常霁馆的门从里面打开,里面伺候的仆从涕泗横流的连滚带爬跑出来。
“王子……王子他死了……”
消息太过猝不及防,守卫皆是一怔,贺牗耳朵嗡鸣,推开挡路的仆从便闯进去。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对常霁馆的布局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他轻而易举找到木法沙的卧房,只见门是开着,想来是刚才那仆从慌张时忘记了。
临近门前,贺牗心中惴惴不安,一路来时心急如焚,眼下却不敢再动。
良久,他吐了口气,双脚踏过门槛。
屋里的蜡烛已经烧完了,徒留蜡油沿着烛台凝固。目光一片昏暗,什么事物都看的不太清晰。没走几步,贺牗就听到脚下传来黏腻的声音。他低头,发现是半凝住的血迹。视线不可自制地沿着脚边的血迹看去,木法沙半趴在床边,一把匕首从后背刺入,只露出一截在外面。
虽然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真的亲眼目睹时,贺牗的脑袋还是突然一片空白。
第33章 疑心
木法沙被刺死的消息经那个仆从之口仿佛长了翅膀,不消一个时辰,赵献就被惊动,负责守卫常霁馆的守卫连带着伺候的人全被关押审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刑部侍郎杜介就带着人火急火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