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重聚

一弧月色清冷如水, 气候也很宜人, 无助的秋秋却怪异而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梦中奋力地往山顶攀爬。

梦里白濛濛的一片, 看不清前路也看不到归途。心内渺茫无措，一时间竟觉得生亦无欢死有何惧。却不知是谁在耳边呢喃地说道：去那万丈悬崖的顶上，那里有救赎的丹草。于是, 手脚并用地继续往那山上攀爬，道路泥泞崖石峻陡且青苔冰冷而湿滑，历尽言语难以形容的诸般辛苦后终究到了峰顶。

那峰顶上渺无人烟，只有一道清泉一株石莲。清泉如珠涌一般澈清可见底, 却独独照不见人影。那石莲花叶厚实有棱, 粉皮光泽形状恰似玉石, 多枝叶片重叠簇生在一起, 集聚枝顶排成莲座状, 就像是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宝座。其叶厚实几乎没有叶柄, 肥厚多汁呈翡翠状的枝叶在骄阳的照射下呈现出美丽的紫红色。

因见其植株小巧形如莲花, 玲珑翠艳不是鲜花而胜于鲜花，不是宝石却胜似宝石。贺秋秋心中颇为意动便伸手去够取, 触手却是一片荆棘，刺得双手生疼。她打了一个冷噤翻身坐了起来，却见眼前是一张胡子拉碴的笑脸。楞了一会儿神，忽地一声尖叫已把来人的脖颈紧紧地抱住。

那是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着的爸爸，他终于回来了。

贺秋秋兴奋得在那张又黑又粗糙的脸上“啾啾”地狠狠地亲了几下。厨房里传来李明秀带了笑意的喝骂声：“这么大的丫头了，还像个猴儿似地。快点下来别折腾你爸了，他刚到屋才回来一会功夫, 赶紧让他歇歇脚！”

话还没有说完，另一间屋子的弟弟贺韬韬被惊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个助跑就跳到了贺宗伦的背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在小饭桌旁，贺宗伦一边胳膊吊着一个，俩姐弟像麻雀一样叽喳地说个不停。李明秀吆喝了好几回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滑下来各自坐好，却依旧不肯好好吃早饭，眼巴巴地望着消失这么久的爸爸。

和几个月前相比，贺宗伦明显变得黑瘦了，加上没有刮胡子，大概又没有歇息好，眼白处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副沧桑的样子像是一个走了很久的旅人。但是精神头却是极好，看不到什么疲累的样子，反而不时把手中的碗筷停下来，低了头微笑着倾听两个孩子的趣事。

听到小儿子垂头丧气地说道自己在学校里调皮被班主任老师打了几下手掌心，贺宗伦故意蹙紧了眉头；听到他眉飞色舞地说已经学会了滚铁环，贺宗伦更是兴致勃勃地马上要去看看实物。看着这爷俩可劲的疯魔，李明秀终于沉了脸，像赶鸡一样让两个孩子赶紧上学去，而且是马上立刻，不容辩驳。

贺秋秋拉着依依不舍的弟弟往门外走，还听得到爸爸嘴里在嘟嚷：“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也不让孩子们陪着多说会儿话？”

接着就听见妈妈几乎是暴怒的大声喝道：“赶快洗干净了去睡你的瞌睡，好些天没睡个囫囵觉了，浑身上下都烟薰火爆的味道。你也不嫌脏得慌累得慌，尽剩满脑子的废话！”然后是爸爸变得低了好几度的话语，再后来就依稀什么也听不到了。

贺韬韬摸了大大的脑袋问道：“姐，爸不会又悄悄地走了吧？要不我们回去把他牢牢看着！”

贺秋秋没好气地戳了他的脑门一下，“消停些吧你，妈发起火来你不怕呀？”韬韬想了一下自家老妈那副母老虎的脾性，缩了缩脑袋终于蔫了。

这一天的课贺秋秋上得心不在焉的，从来没有觉计着时间过得怎么这么的慢，竟好像是乌龟在慢爬似地。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起她就背了书包像是火烧屁股似地往教室外面跑。有个老师看见了飞奔而过的贺秋秋暗自念想道：这孩子家里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

那个开大客车的李师傅也是个妙人，当最后的一个学生后脚一踏上车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踩动了油门。小伙伴们相互兴奋地望了一眼，想到家里缺席很久的爸爸们终于回来了，那饭桌子上绝对少不了好吃的了，当妈的也用不着哭天抹泪了。

下了大客车之后，远远地就瞧见了家属大院里各家各户的瓦屋上，矗立的烟囱里飘散着的白色炊烟，鼻子边已经传来了炖肉和大蒜扑鼻的香气。

到了家后，贺秋秋和弟弟先是探着脑袋往里望了一眼，就看见了爸爸神清气爽地穿了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正坐在小饭桌边包饺子。他新刮了胡子，连头发也是新理的，除了比月前黑瘦一点外，精气神儿都还好。俩姐弟忙忙地扑了过去，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很是闹腾了一会功夫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