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这袖,断的彻底/最是人间留不住,王爷断袖没得救(150)
话毕,紫毫笔已被铜丝缠好,我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下笔来,又再磕头。
眼泪落在地面之上,誓言一般生了根。
自进京后,先生赁下一间草庐给我,位置就在京郊之中,离着太学并不算远。
至少比之孟府到田庄的距离,要近上许多。
我在这间草庐中,一住便是三年,草庐旁不到一里的地方,是一间香火极盛的寺庙,名曰葫芦寺。
我有时会去这间寺前,摆下一个小摊,写几张字画贩卖,前来上香的大户人家,皆是愿意花这个钱的。
后年春日,便是科举之时,届时我的年岁正是参考之龄。
只要再挨过两季春秋,我便能入春闱科考。
然而,这一年秋日,却不大好熬。
深秋之时,我便已经觉出身上有异,时不时的高热是家常便饭,我并不在意。
可将一入冬,我竟两眼发黑,周身恶寒,寻常不过是冷汗热汗交叠而下,倒还忍的下去。
可如今开始打起摆子,手脚抖动不能自己,几回连笔都握将不住。
我撑着精神走了一趟牙街找郎中,不想郎中看了我一眼,开口便是“不中用”三字。
可我是不认命的,于是翻看药经旧典,自己抓了些看似对症的药来吃,可一副一副汤药喝下去。
病却愈发见重,三年未缺一堂课的我,终是卧在了草庐里,再起不能。
那一日鹅毛大雪绵绵而落,天地间静默无声,我缩在榻上,忽然想起了黄先生说的天命。
“原来......这就是我的命......”
我缓缓阖了眼,心里只余一些散碎的叹息。
没说的,没说的,只是命而已。
奈何这一道鬼门关,我却仍是撑了过来。
一个极面善的小太监跟着太学中的老翰林,一起造访了我这间破落的草庐。
那小太监面白无须,不知给我喂了颗什么药,竟吊住了我一口气。
恍惚间我听见二人在庐中对谈。
“玉公公,今年太学里拔魁的就是这位了,只可惜当年他初进太学时,我观他面相便知他有不足之症,恐不是个有寿数的,一时才没有多做提拔”
那位叫做玉公公小太监,走近我榻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又回头对着老翰林说道:“无妨无妨,若他有寿,反倒不好把持,你且将这香喂与他吃,待一身症候得平,他自然晓得妙处”
我恍恍惚惚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却是什么也没抓住。
老翰林听了那公公的话,面有痛色的点了点头。
“是,也唯有这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了”
玉公公含笑而立,又对老翰林说道。
“待他病症全消,你只告诉他一句话,若他乖觉,日后定有他拜相之荣,若他不肯,也由他去,太学之中多有栋梁,没有魁首,还有榜眼”
第118章 左相番外·心藏须弥·四
我这一觉睡的绵长,再睁眼时,居然已经过了年节。
草庐之外快雪时晴,一派雪光艳艳。
老翰林坐一顶素布小轿行至草庐之外,见我能起身了,眼角眉梢俱是喜色。
“好呀,崇言,你这一遭病,算是熬过了!”
我拱手躬腰:“先生怎么来了?”
老翰林一笑,将我扶进草庐。
而后,便是整整一日长谈。
......
再过一旬,我的病竟全好了。
待我走出草庐时,荒野四际积攒下的冬雪竟全然消散,只余一片渐渐发出希望来的春草嫩芽。
一场春雨于旷野处落下,堂前燕子长空高飞,一切的一切,都带着初春时节的甘美清香。
唯独我身上,是一缕难以掩盖的奇异香气。
我今日是要到学中去的,去学中的路上要经过一回葫芦寺。
晨起刚刚下过雨,泥土清香和寺中香火,混成一抹难言的气息。
一位小僧正站在长阶之下,聆听老方丈的教诲。
我经过时,老方丈却抬手叫住了我,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僧,鹅黄的僧衣上,好似也带着慈悲的禅意。
“小施主”
我双手合十,依依还礼。
“方丈”
老方丈微微一笑:“从前小施主来寺前卖字,眉宇间总是意气风发之态,为何如今......却隐有失意之相?”
我笑,垂眸低声道:“方丈慧眼,人在知晓自己不日将亡时,自然难得展颜”
方丈仍是笑:“小施主可知夏蝉?”
我愣了愣,顿觉受教。
“多谢方丈提点”
老方丈摇了摇头,只对我摆手。
“小施主是红尘贵客,自有遇风化龙之时,凡人一生,方死方生,方生方死,须臾而已”
我对着老方丈再拜,面上虽无声色,心里却已是滔天巨浪。
夏蝉只活一季,也要声嘶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