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这袖,断的彻底/最是人间留不住,王爷断袖没得救(147)
有时候冻的狠了,我身上便会烧的火烫,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死。
我总能想起旧年夏季的梅雨夜里,娘亲被人推到井里时的情景。
彼时娘亲交代我,不论她是死是活,我都不准出声。
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才不枉她九死一生的生我一回。
我想,我总要听娘亲的话。
于是,不论怎样的严寒,不论怎样的饭食,不论怎样的高热。
我都蜷在仓房的小榻上,一遍遍跟自己说,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我死了,娘就白死。
就靠着这一点心气,我竟也熬大了这副身子。
叶氏宗族里有家学,父亲想尽办法让院儿里的嫡子先进了学堂,之后便是庶子里最得宠的几个。
我晓得这是个能出头的好时机,可老管家告诉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事宜。
是让我去家里的铺面当伙计,学算账。
我不敢认这个命,于是多年来头一次跑出了后院。
父亲手里牵着一个锦袍少年,起先并未看到我,是我不顾下人的阻拦,难得没体统的将所有人都推开。
端端正正的跪在了父亲面前。
“父亲,求您让我去上学吧”
父亲闻言皱了皱眉,缄默一阵儿后问道:“你是?”
我复又磕头:“儿子的娘亲是胡兰溪”
“噢......兰溪的儿子”
父亲没什么表情,他手里牵着的小孩儿却开了口。
“你认不认字?”
我摇头,他嗤笑了一声。
“你都不识字,进学堂里做什么?难道是要去给爹爹丢人吗?”
我抬起头,没有看那小孩儿,只是盯着父亲。
“父亲,正因崇言不识字,才要求学,崇言势必在宗学中为父亲争脸,还求父亲送崇言入学”
我忘了那日我磕了几个长头,只记得父亲牵着的那个孩子,在临走时狠狠踩了我的手。
我没有出声,因为我知道父亲其实也看见了,但他没有出声。
是以我出不出声,都没有意义。
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容后再议”
我在他们二人走出很远很远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肿的有些厉害。
不过也好,发肿便会发热,我此刻身上唯一热乎的地方,便是这双手了。
我回了仓房,等了足足三月余,也没有等来父亲的音信。
府中下人一向拿我当半个死人,我出府或是回府,都没有人会在意。
这一日严冬将过,迎春的黄花在枝头悄悄打了几个嫩苞,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再等一半年,我年岁大了,就彻底耽误进宗学的时机。
我误不得,着实误不得。
我换上了一件平日不舍得穿的单衣,叫自己看起来不至落魄太过。
又从藏在炕眼儿里妆匣中,取出了娘亲当年攒下的四五两散碎银子。
我上了街,被初春的绵风拥着推着,一路走到了叶府门前。
叶府在荆州城里是沾了皇亲的门第,一门府邸便占了百余亩地。
府中有游湖画船,小庙清庵,还有翰林院退下来的老学究开堂讲学。
叶家一门,有在中宫坐镇的皇后娘娘,也有在京城做大官的正房嫡子。
凡是在荆州长大的老人顽童,都知道叶府何等的荣华千秋,富贵已极。
我看着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子,将自己的衣角攥的有些发皱。
守门的护院先是打量了我一番,而后极不屑的说了一句。
“天天都有上门讨狗食儿的,今儿这个脸倒洗的干净,就是穿的穷气”
另一个护院也笑了。
“诶,我说小要饭的,讨食儿去后门找泔水桶去,别往这儿杵着,仔细一会儿挨打!”
我向着府门里探望了一眼,看着中庭前立着一面足高足宽的影壁,影壁之上镂雕着一篇我不认识的长文。
我转身从叶府门前离开,一路走去了城郊庄子上的私塾,塾中先生将将散了学。
先生一见到我,便是一愣,捋了捋胡须问道:“你是哪家孩子?”
我跪下,将怀中仅有的几个钱捧在手里。
“学生是孟府庶子孟崇言,因闻黄先生学富五车,特来求先生教诲”
黄先生一笑:“你话中倒也用上了几个词文,从前可曾念书?”
我摇摇头,黄先生没有收我的银钱,只说让我拿着这钱去买些书册来读。
有不认识的字,只管来问他。
他始终不曾问起,我既是孟府的孩子。
家里怎么都是请得起几个先生的,又为何会走这十几里路,来田庄里求学。
他不问,我便也不说。
这一年春季里,我识了许多字,识字便识书,于是我又读了许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