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的手有些颤抖,他咬住唇一声不吭。
天知道他刚刚还在想,燕颢死了,燕随清不太喜欢燕氏夫妇,他将来或许可以多回来看看甘静,不至于让甘静的老年生活太孤独,燕驰明就不管了。
是他太天真。
甘静擦了把将要夺眶的泪水:“怎么会这么巧呢?那时候的我很难不信所谓夺气运的说法。”
所以他们把燕折带回家,只是为了让燕折替燕颢去死。
虽然迷信不科学,可走投无路的人却把它当成唯一的希望。甘静也不是好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为了换他们的命。
“我不知道苏友倾囚禁了白茉、你是从他那跑出来的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往白涧宗那跑。”甘静道,“但现在大概想明白了,你是和白茉关在一起的时候听她说过吧。”
“虽然失忆了,却总还会记住一些重要的事。”
燕折一颤,电闪雷鸣的夜晚、棍棒砸在身上的画面,还有每跑一次苏友倾就在他面前杀一只猫的瞬间几乎都涌进了脑海,折磨得他都无法呼吸。
“妈妈”总念叨着“崽崽、崽崽”,偶尔病情严重的时候,还会疯了一样用桌腿,用肉眼可见的一切在地上或墙上写写画画——白涧宗。
年幼的燕折看着,心想,这就是她孩子的真正名字吧,比羞耻的崽崽要好听一些。
白茉大抵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别真的疯了,别真的忘了。
可事与愿违。
燕折颤抖着,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这些……”
“颢颢死了,也许是报应吧。”甘静说,“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何况涧宗已经差不多查到了不是吗?你迟早会知道这些的。”
“妈……白茉还活着吗?”
甘静以为燕折的这声“妈”是叫自己,不由自嘲一笑:“叫不出口就别勉强,我不是你妈,一天都不曾是。”
燕折:“……”
“白茉应该死了。”甘静说:“完整算算,已经十三年零六个月了,你如果在苏友倾那儿也撑不了这么久。”
“我和白夫人曾经被苏友倾关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能确定燕驰明也不知道。”
燕折听完转身就走,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被甘静叫住了。
“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小折。”
燕折咬紧牙关,用了十几秒才整理好声音:“……什么?”
甘静问:“你的出生年月份真的和颢颢一模一样?”
燕折嗯了声:“我去过我出生的孤儿院了,真的一模一样。”
甘静深吸口气,又问:“那你……有颢颢回国前四年的记忆吗?”
燕折不知道甘静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但他还是说了实话:“不记得。”
“果然……果然是报应啊!”甘静脸上满是了然,突然大笑起来,她捂住嘴,眼泪彻底决堤:“偷来的时间总是得还的……”
“……什么?”燕折回头,只看到甘静又笑又哭的样子,像疯了一样。
“没什么……可如果这不是报应,如果这不是报应,颢颢是被人杀死的——”甘静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深吸口气说:“那你就告诉白涧宗,我要和他做个交易,是他不知道的事。”
“和苏友倾有关吗?”燕折平静道,“那他不会和你做这笔交易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不需要。”
甘静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她哑声道:“苏友倾这种身份无缘无故失踪肯定会被彻查到底,现在不是十年前,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燕折已经走了。
他不能待在这里,他怕自己绷不住会哭。
甘静没有挽留,一动不动许久才指尖微颤,安静摩挲着燕颢睡过的床单。
燕颢车祸昏迷的前两年,医生说他醒来的机会要比其他植物人都低得多,有些植物人会吃饭、会喝水,甚至睁开眼睛,做一些简单的肢体活动,但燕颢没有,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一具尸体。
甘静不敢奢求了。
脱离了最初的痛苦后,她大概也反应过来了算命的在骗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夺气运什么换命都是胡说八道。
她心里反而有了底,想着将错就错,就把燕折当亲生孩子养也不错。
结果燕折的性子开始变了,荒诞无度,很爱和她对着干。她不能理解,却也慢慢接受了现实,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都不是燕驰明的孩子。
他们夫妇给他名分,都是别有目的,没谁比谁高尚。
她与燕折之间注定不会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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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折回到三楼卧室,一下子就瘫了。
所以之所以把燕颢的卧室给他住,也就是信了算命的说法,要倒换他们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