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70)
“好。”沈辜平静地移走目光,她转而大喝一声:“王苌!”
“在!”
原被安排为前锋之一的王苌直身站了出来。
他严肃地望向沈辜,后者微笑:“你也留下。”
“什么?!”王苌大惊失色,他回神大声反驳道:“我又不怕死!”
沈辜挑好其他留下的人,回身:“我知道。”
“那为什么?!”
纤细的指尖左右划拉两下,把坐着站着闭着眼的几人都划进话头里:“老弱病残,你觉得我放心把他们交给谁?”
老道老神在在的闭眼,残腿梁诤脸色难看地端坐。
王苌瘪了,他几近愤恨地大踏步出了队伍。
想去的去不成,能去的不敢去。
勇夫王苌狠狠地撞了下懦夫小妹的肩膀,而后抱着长戟据坐到梁葫芦身边。
“王苌兄,拜托了。”沈辜拱一拱手,在他眼睛还没翻回来的时候,就折过身子,拉几个头兵,下达命令:“...正兵在前,与我率先出攻。这三队倒伏在丛林里,听我哨声,届时由侧翼上。后两支队伍去杀阒兵队尾,截断退路。”
兵伍要分正奇(ji第一声),正兵即与敌军正面交锋者,奇兵是未显人前但在关键时候杀敌军个措手不及的队伍,所谓出奇制胜,也是此理。
除此外,沈辜还留下一支三十人的队伍按兵不动,以备对方也有后手。
重重叠叠的树障如今是这群寡兵们最好的保护,阒兵在明,他们在暗,以寡击众,讲的便是阴谋潜运,取胜于无形。
二百号人分散隐遁,沈辜向程戈招手,两位斥候开始往山下疾行。
*
沈辜带着程戈埋伏在道观前的巨树后,离他们不远,阒搠负手,靴尖顶了顶地上几具尸体的嘴。
正是被梁诤和梁葫芦毒死的几个兵痞,他们被阒兵搬到道观前,敞着军中特制的粗麻衣衫,露出突出的肋条骨。
阒搠棱岸分明的眉眼低垂,黑压压的长睫盖着眼色,冷血地用鞋尖踢尸体的脸,身侧的随行们大气不敢喘,只能噤声盯着自家主将的行为。
日光破除晨雾,阒搠的金甲金光闪闪,在深沉的绿意里灼人非凡。
他带的二千来人逶迤站满了所有明面上的山路,个个黑甲长枪,兵武威严。
良久之后,沈辜已估算结束这方的兵力,正待要转头探查其他地方有无暗兵,突然听到道观前的阒搠说了句:“那擎。”
“在!”
叫那擎的是个比阒搠矮半头的男人,他就站在左近,闻声上前一步,不用多吩咐,便抽出背上长刀,冲着地上死尸大肆劈砍。
他的刀很锋利,那擎的力气也很大,当刀刃砍到坚硬的骨头时,半声令人牙酸的滋声都尚未发出,便骨筋齐断,再往下就是黝黑的湿泥。
沈辜皱紧眉头,她从这些残败的肢体中抬起眼光,发现阒搠依旧面无表情,垂眼盯着看,负手挺着比剑身还笔直的身体。
“走了。”
她眉峰拧得更深,推了下面无人色的程戈,转身遵走。
绕过道观,沈辜搜寻一周,没找到阒搠设下的暗兵。
能把仗打进珦城的阒兵将领,会不知道兵法中的“以正合以奇胜”?
沈辜谨慎地望向密密麻麻的树丛之中,即便没有探查到有活人的气息,她仍觉得有成百上千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
“怎么了?”
程戈探身,随她看向树上,“这些阒兵会学我们爬树吗?”
“学我们?”
她扭头,面色沉静。
程戈有些愣,“听闻阒国沙地很多,剑山这样的深林很少。不是人人都见树就想到攀爬吧?”
沈辜眯眼,蓦地拍膝笑了:“是,现在还不会爬。”
怪她思虑太多,阒搠带两千兵雄赳赳直奔道观,定然是寻香来的。
人是想瓮中捉鳖,她自己把局铺设太大,将小战严阵以待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为免夜长梦多,兵久弊生,沈辜拽过程戈,即快跑回原定的山地。
她召过几个兵头,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末了看看他们:“都懂了?”
他们彼此对视,见都难掩激动之心,用力点头:“懂!”
不愧是小将军,此计一出,兄弟们就要发达了!
既然兵策已定,沈辜最后说了句:“生死难料,诸弟兄们切记小心行事。”
“将军亦当心。”
她点点头,而后带着自己的主锋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开阔的山路中。
——“报!上将!前方出现一支庚兵,六十人之众!”
阒兵斥候跑得大汗淋漓,他报完军情,即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双眼翻天。
——沈辜运作轻功,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撒了把毒。
那擎冲到斥候身边,用力踢了他腰侧一脚,人还倒地颤抖,半点反应都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