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53)
后来镇国将军死了,直系将领们也被杀光,以至于沦落到上面的不管,下面的不听的处境。
阒贼再犯,成为蒙尘他们独属于镇国军骄傲的引子。
溃逃,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时又有个人出现了。
程戈走到沈辜马下,抬头看她:“我们是沈将军的兵。”
所以是为了早日死去,更早地去见如日光般耀眼的镇国将军。
他带着人回来,这场败仗在心里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了,没人再如沈将军,能把他们从泥里拉着站起来。
可这个少年既然提到将军,他们会捡回丢弃在阒贼马前的脊梁,然后去死。
不想辱没镇国军的威名,是这些将死者最后的坚持。
沈辜伸出马鞭,轻轻打落程戈肩甲的泥块,她恢复这一世惯爱的表情,笑着,就把冰冷疯狂的心思藏匿起来。
“走啊,我带你们打胜仗。”
不久之后,这些人就会知道,第二个沈将军活了。
沈辜,字抚安。
那个算命的说,她的手,能握住剑戟,然后向上,挑破长夜。
天下只有她能压住抚安这个表字。
走了。
沈辜带着她这一世的溃兵,到了离珦城只有几里地的小县,换下兵甲穿上粗布麻衣,然后如鬼魅般从绵绵群山溜进守备森严的珦城。
程戈等人没想到这个不大的少年,竟然对北疆地形如此熟悉,她指挥着众人从山道滑下卧倒辗转时,好像是在动用着自己的双手般自如。
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将领,程戈肯定地想道。
进了珦城后,沈辜吩咐众人找到一间破落的道观躲藏,这儿的道士能逃皆逃,只剩个须发皓白的老道士,老态龙钟地坐着,看见他们进来,丝毫不慌张。
“老道,我们来护城的。”
老道士点头,松弛的眼皮一层层堆褶,早淹没了眼珠。
“你别怕。”
他又点头,一派看淡生死的麻木。
沈辜便不再说话,她把马匹安置好,又从包裹里取出银票,放了一张在老道士的手里,然后把钱散尽。
“五人为一伙,取一长。向我这儿登名造册,写明籍贯。诸位既然跟了我沈辜,自然就是吃一锅饭的兄弟。破贼平乱,要么杀身成仁,要么功成身退。我不会亏了诸位同僚,也望诸位坦诚相待。”
程戈沉默地捏着银票,“我们要做什么?”
他是这些人明面上的官长。
沈辜面向他,“去购置城中铁器。阒贼应不会给百姓们留下兵器,他们破城却未屠戮,反而只是据守在此,必有大计。取铁锅等物,是铁便小心拿来,再寻一锻铁师傅,我们需要兵器。”
“你呢?”
她?自然是有更大的事情。
沈辜扫过道观内泱泱诸人,勾起唇角:“会知晓的,但不是此刻。”
她扭头喊王苌:“王苌!”
“在!”他用力地挺直身体,在沈辜的目光下,王苌总是自觉地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你留在此处,与程校尉一起录写姓名。我有要事去做。”
没有透露何等要事,沈辜侧身一闪,便自夜里奔走而去。
第22章 强敌阒搠
沈辜趁着夜色朦胧,穿着黑衣,像条山中精怪鬼魅,悄无声息地绕过成纵成行巡行的阒兵。
珦城如今是贼窝,阒国不知怎的,打了胜仗后长驱直入,却没似以往烧杀,只是涌入大波大波的身穿黑甲、背负弓箭的阒兵。
他们占领了这座边城,沈辜一路走来,看见他们大张旗鼓地在城内安营扎寨,把能搜刮的粮食马草兵器都收入囊中,但没杀百姓。
即便不断有百姓翻山南逃,他们也没加阻止。
全大庚没人比沈辜更了解阒国的战略,他们馋珦城像苍蝇盯着腐烂的臭肉,往往在秋冬时一哄而来,抢掠一空后又一哄而去。
但如今开春了,阒国再小,也供得起牛羊吃草。
故此这群贼还不饿,可依旧横刀跨马地越过茫茫沙漠,来到群山蹲守的珦城。
沈辜还没进城,就像柿子在山林里闻到生肉那样敏锐地察觉到,阒贼在用更大的胃口谋划大庚,蛇欲吞象,蛇贪婪而狡猾,象虚弱且茫然。
她独自巡视,就是为验证这份阴谋。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在一间很平常的瓦屋前,窗纸烛光,映出五六个高大的身影。
门口手握长枪的守卫怒目瞪视着经过屋前的每个人,甚至一条疲累哈气的狗都会被他们用心观看。
沈辜隐藏在其左近的屋后,借着这里乱堆的柴垛,她探出一只眼睛和耳朵,倾听着从前面传来的低语。
“...剑山万里,我们不熟悉山形,虽据守珦城,也是空吃军饷,无所作为。”这是道浑厚的男声,听声年岁已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