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112)
脚底下的活死人颤颤巍巍地回:“......好......好着,没死,没死。上将......我们不敢......”
听起来阒搠对杜把盏很信任,阒营里的兵都不敢怠慢杜把盏。
沈辜了解了所有该了解不该了解的情况后,把匕首掷到阒兵眼皮子前,她蹲下去,用泥土擦了把他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地说:“兄弟,你我都为国而战。你为了活命口不择言,同为士兵,我为此不耻。但你到底帮了忙,作为敌人,我感谢。”
“——赐你自我了断的荣幸。利落点,也别等我们折磨。”
“......阿姆啊!!!”
那个阒兵自知今朝是必定要身死他乡了,他不怨沈辜的冷酷无情,甚至也不恨把他们围堵绞杀的庚兵们——他涕泪横流地拾起短刀,扬天凄厉地哭喊一声后,头颅侧歪,猛地撞向刀刃,霎时鲜血喷洒,正好把沈辜整张脸淋了个彻底。
“抚安,这阒贼方才鬼喊什么?”
王苌问完便陷入沉默中,他身后的众人也就不再笑。
除沈辜外没人懂阒话,实际上也没人明白刚才沈副将和这个俘虏究竟在谈什么,可那个俘虏凄迷悲惨的叫声里包含的感情是能感受到的。
——他临死时想念他的妻儿还是双亲?
沈辜给他们解惑:“他叫他娘呢。”
这次突袭无一庚兵折损,阒兵死了十六七个,算是报了昨夜之仇。
可又有新的麻烦来临。
刘玄淮给阒兵们捉了,这意味着朝廷在派兵外,意欲更大程度地掺和这场战事。
要一堆手高眼低的文官们掺和打仗,这根本是草芥人命。
沈辜闷闷不乐地抱着柿子,依旧坐在树下苦思,她如今只盼望着宗端能和朝廷那儿多周旋了。
第49章 再见故人
◎见笑了◎
“小将军, 这是城北的战具图。”
沈辜接过程戈递来的图纸,看完给他:“只有外墙的看守还算详细。”
“是,阒兵把我们侦察视野点都堵了,除非能进城, 不然能画出来的只有这些。”
“行了, 我知道了。”
沈辜撑着下巴,拍拍柿子脑袋, “一边玩儿去。”
柿子即乖顺地跑向丛林里, 不知是捉野兔还是野鸡去了。
“抚安——抚安——”
缥缈如雾气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辜扭头,空无一人。
“王苌?”
“在!”王苌颠颠跑到她身边, “怎么了抚安?”
“你方才叫我?”
“没有啊。”
王苌疑惑地望着沈辜,她的脸色有点古怪, “抚安,你看见什么了?”
“......没有,你先忙。”
沈辜挥退他, 一人踱步到装粮食的木屋里, 把门关上, 便将所有阳光都隔绝在外。
剑山在春夏时总是潮热得很,四闭的木屋空气黏稠得能把人粘在原地。
沈辜寻着一处墙角倚着,一忽儿不畅快,便又顺墙滑落, 坐在地上。
“抚安——抚安——”
阴森而缥缈的人声,不时从前后左右扑进她耳中。
沈辜像个无知无觉的木人,光顾着坐地拨弄她掌心凝涸的血块。
木屋毫无亮色, 黑暗冷得渗人。
就在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 沈辜一匕首割开空气, 森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虚无的半空。
再没有了声。
沈辜拾起匕首,收起来放进腰间刀鞘,回过头淡淡道:“周照侹,看你养的好臣子。”
先帝委屈地摊开手,示以其有心无力:“抚安,也不尽然是我的错,李右丞面善惑人,你岂非不知?”
瞧瞧这个烂忠厚没用的帝王。
沈辜简直不想说他,千百年帝王家恐才出周行这一奇葩。
她不怒不笑地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而嘲嘲讽讽地鞠躬:“您就坐视你周家光照日月、气贯千秋的帝业给宵小毁了吧。”
李持慎人不在北疆,但他对前沿战局的破坏力度是不可估量的。
沈辜黑脸阎王似地在阵地转了半天,最终决定要回思归县一趟。
宗端知道大庚派使臣来和阒兵交涉了吗?
他知道的话因何不传书告知她?
若是不知道,过几日斗军的将领还是他吗?
再者而言,宗端他是怎么从心狠手辣、惯会拔草除根的李持慎手中活下来的?
以前是沈辜以战事为重,没有分出心神去打探。
可如今是不得不旁敲侧击一番,否则她心难安。
三百人的命都在她手里呢,如果不能保证这些人全部完好无损地归家,至少要确定大后方是会背叛还是忠心。
事不宜迟,她要立刻回思归县,与宗端当面对峙。
“程戈,来。”
沈辜附在程戈耳后交代一番,直起身看着他的双眼,郑重其事地说道:“程校尉,计划便是此般,只管步步小心地去做。莫要轻举妄动,见到阒兵能躲则躲,切勿正面交锋。最多一个日夜,我当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