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触碰,仿佛逝去之人在忘川河畔, 向现世投来的安静一瞥。
然而真正看向面前之人时, 便会感到他并非只是冰雪般的淡而寡味,更像是在冰霜中燃烧的火, 灼热而冷酷。
他问道:“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清枝辨认不出他的身份,可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以至于听到这句话后,她竟真的生出一股力气, 从灵台又榨出星点灵力,将要凝现出清魄剑。
然而就在此时,对方轻易捉住了她的手腕。于是她指尖的微弱月光再难维持, 分崩离析。
她仿佛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冰冷的指尖轻点, 不知掐了什么手诀,凭空出现的雾气笼罩了她, 像是冬日初雪,令她头脑短暂清醒了一瞬, 她如破风箱般的肺部也舒缓了不少。
如此神乎其神的法术, 几乎是将清枝从黄泉之境抢回来。
“你是……小心身后!”来不及多言, 她激动地示警, “有妖怪!”
他头也不回, 只是抬手压制住清枝可能造成伤口破裂的动作。
“安心养伤, 给你的游玩时间已经结束了。”
“妖怪——”
飒!
那悄悄靠近的妖怪瞬间四分五裂。仿佛有张剑气编就的网等待已久, 将它兜头笼住,而血液肉块没有漏出分毫。
其他妖怪不知畏惧,仍要靠近,可只要它们越过一条无形的线,便都会被瞬间绞杀。
次数多了,妖怪的肉块祟气堆积,划出一条死寂的红黑之线。
越过这条线,会死。
邪祟不安的躁动,前进状态停滞。就连只知杀戮的它们也感到了畏惧。
不只因为死亡,更更关键的是,那熟悉的气息与某人极其相似,激起这些凶厉怪物刻入神魂的恐惧。
两千年前,这世上曾有过一人,对妖魔邪祟的震慑足以超越死亡。
人类忘记了,可这些邪祟从没有忘记,是谁将它们封印进黄泉镜的。
那个名字,妖邪需要恭顺垂下头,以敬畏的语气,几乎叹息般微弱的声音念出。
这样努力求生下,它们极力模仿人类语调的生涩语音,才有可能博得他戏谑的轻笑,得到封入黄泉镜的奖赏。
本已暴戾狂欢的兽潮在此时陡然静谧。
它们不安恐惧地站在生死之线后,互相攻击驱赶,想让同类确认那个白衣之人的身份。
是他么?
是那个人么?
在邪祟之前,云虺却已然笃定了来者身份。
绝对强大的震慑,绝对森严的魄力。
爹、不。
小龙痴痴望着他,不知不觉中眼眶已被泪水蓄满。
那张嗜血嚣张的稚嫩面庞,在此刻终于露出含着孺慕的哀伤、惊喜,以及更多连他都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来。
他难以置信地呼唤:“尊上!”
云虺在说什么?
清枝困倦之意越发浓厚,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撑不起抵抗意志,她只能喃喃道:“快…时雨。”
含糊地说完,她头一昏,向后倒了下去。
见她晕倒,云虺从激动中抽离,伸手想接,然而在他出手前——
血雾弥漫!
过半的邪祟在此刻尽数爆体炸开,冲天血雨炸了三四十丈高,彻底隔绝了来自城墙上阴暗的窥视。
祁扶玉伸出手,稳稳将昏倒的少女接住。
云虺:!!!
龙震撼地瞪大眼睛,随之心中满怀惊喜。
龙没有看错么?
尊上真的抱住了娘亲???
高洁冷酷的尊上,原来也会亲近人么?
原来娘亲没有吹牛,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可以称呼尊上为爹爹么?
小龙瞬间陷入了莫大幸福。
城墙之上。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足以震撼九州天下的场面,直到血雾彻底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周宝安敬畏道:“她昏过去了,你们看到了么,一半的邪祟……瞬间死亡?”
“我听见云虺的那句话了。”
“那个男人是……”
“他没有影子。”
“是魂形态,难道真的是……?”
所有人都只是猜测,可谁都知道彼此在暗示什么。
那天下皆知的冷峻风姿,那面对兽潮游刃有余的掌控,若不是那位,还能是谁?
可如果真的是那位……
按理说,那位是墙头除县尊周宝安以外的人,都要日日供奉的祖师爷,以修真者严格的师徒传承观,此刻三跪九叩都不算多礼。
可出于微妙的心态,谁都没敢先动。
还是青龙率先发出质疑:“为什么这个神秘人会在此时出现?他想救那个女孩?”
应如许阴沉着脸,一句话杀死比赛:“那位不喜欢女人。”
四大掌事:……
西山县尊:……
观主周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