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行客+番外(85)
柳昔亭面上的笑意却一僵,说:“十年后也许不一样了。”
苏枕寄以为是自己上次说他狡猾,他现在耿耿于怀了,就找补道:“我上次说你狡猾,不是真心的,是因为那时候我不敢认你……”
柳昔亭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若说他迟钝,他总能想起一些对方都快要忘记了的细枝末节,拿出来算账或是道歉;但若说他机敏,柳昔亭竟然一时想不到范例。
苏枕寄见他笑,知道他肯定是在笑自己,但是也没计较,许久才说:“刚刚看你就不太开心的样子,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柳昔亭笑意渐收,说:“去了趟……”他本想说寻桃的老家,但是“老家”这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才说:“寻桃没有回来苏州,跟在一位长辈身旁,那位长辈很严苛,我担心她。”
苏枕寄轻轻嗯了一声,说:“那位姑娘看起来很聪明,我觉得她比你聪明,不会有事的。”
柳昔亭不想累他不高兴,就说:“她还是个小孩子呢,我都比不上小孩子,看来我在你眼里,也就剩下‘好人’二字了。”
苏枕寄笑说:“我可不是贬低你,你从前是个小古板。但是我也不如她,我姨母说我是个死脑筋。”他说着笑了笑,说:“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柳昔亭嗯了声,但他的郁结并未全消,反而用一种叹息的语气说道:“你倒是和十年前没什么不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内更添一分悲凉,他自觉自己已经面目全非,只是将尊严尽失的身躯藏在这身衣冠下,强撑出当年的模样罢了。
那天晚上两人对饮畅谈,柳昔亭告诉了苏枕寄自己是怎么假借的越府身份,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在这之前的七年呢,苏枕寄仍然对他一无所知。
但是今日柳昔亭总是郁郁不乐,苏枕寄更加不想贸然询问,以免不小心刺伤他。
苏枕寄说:“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去吃的探花郎的喜酒?”
柳昔亭点点头。
苏枕寄笑说:“下个月十五,张员外要在张府设宴,说是请出了祖辈遗留下来的稀世珍宝,要请大家一观呢。”
柳昔亭却一惊似的:“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苏枕寄不解道,“难不成你知道?”
柳昔亭忙收回神思,说道:“不是……我,我是想,他们家的探花郎刚刚上任不久,就有新的喜事。”
他说着喉咙动了动,神色很紧张,说:“是件好事。”
第四十五章 难言
四月伊始,当天傍晚下了场急雨,至夜深仍不止。
雨敲窗棂,有人轻叩门扉,吱呀一声门响,越府书房中亮起了一盏烛灯。
来人在门外脱了蓑衣斗笠,进门时仍然在屋内留下了潮湿的水汽。
“公子,徐往利已经往阁内递了三张帖子了,香炉的消息,我们到底放还是不放?”
柳昔亭披着外衣坐在圈椅中,面上有些病色,荧荧火光印在他的脸上,镶出一圈削瘦的阴影,他淡淡地说:“不放。给他破了例,以后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站立在书案之前的人说道:“香炉之事久持不下,虽然两个堂口已经闹开,但是到底没有一个清洗的理由。”
“能装下三岁稚子的香炉,难道很好藏吗?”柳昔亭轻轻咳了一声,说,“长真当铺又不是什么隐秘之处,有人路过瞧见,不正常吗?”
对方答道:“是,我明日就安排。”
柳昔亭看向他,说:“你上次将香炉打捞回去,已经让徐往利疑心了,这次的事情你不要亲自去做。”
夤夜造访之人却不是生人,正是紫藤堂中的三当家——武鸣。
武鸣应了声,看向他的脸色,说:“公子保重身体。”
柳昔亭摆摆手,说:“你上次奉徐往利的命,去请了一位苏公子到堂上去?”
武鸣说:“是,但是那位公子很守规矩,什么也不肯说。”
柳昔亭点点头,说:“叫你手下的人做事干净点,不要连累人家的名声受污。”
武鸣应了,又说:“徐成无死得蹊跷,用的也的确是苏公子的刀,这一桩……不知道怎么才能掀过去。”
“他是寻回香炉的人,想知道香炉去了哪里,可不是要从他身上下手。”柳昔亭喝了口茶,说起话来才没有那么艰涩,“两家都是糊涂账,也不用管他们冤不冤,他们闹起来,我便替盟主清理门户,紫藤堂就是你的,你只要把自己择干净就是。”
溏淉篜里
岑书白进来送药,与出门的武鸣打了个照面。武鸣向他拱手,随即便安静无声地踏入了雨幕。
他一进来就听见柳昔亭咳嗽,将汤药端到他面前,说:“公子,这风寒几天了都不见好,要不要再换个大夫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