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行客+番外(109)
她微微躬身,请官府派来的大人进了存放人丁花名册的库房之中。房间不大,入目便是三四排黑漆柜架。她走至最左边的一张柜架,指挥杂役抱出了两个红色铜盒。
盒上挂着锁,两把铜锁晶亮反光,管事娘子从怀中掏出钥匙,逐个打开,说道:“左边这个,是现今仍在寺中的人员名册,每人都配有木牌;右边这个,是已离开寺中的名册,木牌也在其中。”
领头的官爷看着很年轻,只是一丝笑意也没有。他一挥手,半个字也没说,身边跟着的随从便领会了意思,上前去查验名册。
施恩寺的众人都候在院中,等府衙的人挨个确认身份。
寺中持有木牌的娘子共十五人,男性管家并杂役五人,花名册上勾画得清楚,二十张木牌俱在,却少了一个名叫崔芸的妇人。
“方娘子,”跟在冷面郎君身侧的仆役上前问道,“这个名叫崔芸的娘子,为何不在?”
方绣说道:“回大人的话,她前几日回家探亲去了,告了十天的假,明日才能回来。”
仆役又问:“离寺之人的木牌,都在这里?”
“都在这里了,从六年前至今,共有三十二位娘子和先生离开施恩寺,木牌在此,一张不少。”
那漠然不语的冷面郎君示意身侧随从递上去那张死人身上寻到的木牌,开口问道:“这张木牌是否归施恩寺所有?”
方绣俯身伸手,恭敬地接了过来,仔细翻看了一番,神色疑惑,说道:“看样子不错……但据花名册所写,不该多出这么一块才是。”
她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孩子哭叫的声音自后院传来,好像又被人捂住了嘴,仍留些呜呜的挣扎之声。
众人都情不自禁向后看去,方绣也张望了一下,神色未变,说道:“大人见笑了,我们寺中多是年纪小的孩子,不懂礼数,还请莫怪。”
那孩子好像挣脱了束缚,尖叫声越来越近,还能听见急匆匆的跑动之声。
方绣正要指挥杂役将跑向人群的孩子拦住,那位大人却一抬手,说:“让他过来。”
这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这位大人身前,面上挂着泪,喊道:“请大人救命!”
方绣神色微变,还未说什么,却见那位冷面大人似乎笑了笑,用半恐吓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就敢叫我救命?”
小孩吐字清晰,说:“我知道您,您是冷面审官慕容玉,您既然来了建宁府,就一定能救我娘的命!”
慕容家为京都四大家族之首,慕容玉又是出了名的断案奇才,按理说以他的身世才干,现在应该在天子脚下办事,绝不该出现在这等偏远之地。
这个慕容玉心高气傲,不懂审时度势,办案铁面无情,得罪了一大帮的人。四个月前因为京都的一桩“红绸杀人案”获罪,圣上不理朝政许久,纵使有心保他,却敌不过众口铄金,因此他才会被外放至此。
慕容玉哼笑一声,说道:“那你说一说,你要我怎么救。”
*
午时已过,阳光正盛。消失了多日的岑书白终于出现在柳昔亭的房中。
今日一早柳昔亭陪着苏枕寄去看了看穆旭尧的那座生祠,建得还算气派,一尊仿着穆旭尧模样烧制的巨大泥像摆在祠堂正中,面前的香台上还供着鲜花瓜果。
柳昔亭只觉心内沉郁,不愿多待,苏枕寄也只是略看了几眼,便随他离开了。
路上苏枕寄说道:“我还以为能有生祠的人,不该是这个模样。”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模样?”
苏枕寄撇撇嘴,说道:“孔夫子为万世师表,尚且在仙去百年后才得后人香火祭拜,这个人不过是做了些有钱便能做的好事,美名赞扬自然是他应得的,但是竟然活着就能得到祭拜,我觉得怪怪的。”
柳昔亭没有答话。
昨夜苏枕寄做了一夜噩梦,这会儿又困意上涌,用过午膳便午觉去了。
岑书白立在柳昔亭桌前,说道:“公子,我潜进穆府,见到了寻桃姑娘,她看起来还好,也让我传个话,让公子不要担心。”
柳昔亭看起来并不放心,问道:“查出来是什么毒了吗?”
岑书白叹了口气,说道:“这毒是穆旭尧亲自调制的,名叫百花凋,三个月内若不服用解药,中毒之人便会皮肤溃烂,七窍流血,还要经受一个时辰的痛痒之苦,才会毒发而死。”
柳昔亭顿时脸色发白,许久才问:“可有解法?”
“彻底清毒的法子恐怕只有他知道。但我听闻曾有人中过此毒,以功法逼出毒素,只是过程痛苦。若是余毒留存,会让人在清毒过程中发狂。虽然以功法逼毒不像解药那般迅速,但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