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仿佛升起了寒气,冻得他浑身发凉,陆景辰颤声道:“父皇,孩儿知错了……”
“滚!”建兴帝一声厉喝。
陆景辰再不敢开口,两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踉跄地离开。
建兴帝将棋子一颗颗的往湖里抛。
满湖的涟漪。
最后一颗棋子扔完了,他的心头空荡荡的。
长子如此,次子又是如此……
幺子就更不用说了,那个孩子不恨他都不可能。
他这个父亲实在做得失败。
原先挺拔的背影突然佝偻了起来,瞧着苍老不少,贺中暗自叹口气,短短时间,主子竟跟两个儿子都闹得不愉快,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圣上,要不去乾清宫坐着吧?起风了。”他小声提醒。
建兴帝慢慢站起身。
贺中上前搀扶。
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半夜起身翻牌子召妃嫔,填补内心空虚。
一连几日这般折腾后,身子到底撑不住,晕倒在了乾清宫。
太医们忙着救治,姜皇后同陆景灼,楚音,陆景辰,还有宝成公主候在外面。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了?”宝成公主十分着急,“着凉了还是累着了?”
贺中不好说。
这个起因只怕他要烂在肚子里。
“应是累倒的,圣上宵旰图治,孜孜不倦,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他只能称颂天子勤奋。
真是这样吗?
陆景辰却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父亲气得病倒了?
早知道,他当时应该答应的。
回去跟妻子解释一下就好了,他完全可以不碰嘛,为何傻了一样不知道变通?已经有兄长这个前车之鉴,他怎么还重蹈覆辙?
也怪不得父亲会生气。
他默默祈祷,希望父亲无事。
陆景灼仍是面无表情,好像此事与他并无多大关系,楚音清楚的记得,前世公爹驾崩,他是没有流泪的,不知道是不够伤心,还是流不出眼泪。
那时候,他在她的心里是个极致冷情的人。
所以自己死后见他掉泪才会如此吃惊。
不过公爹怎么这个时候晕倒了?
记忆里,应该要到六月,现在提前了两个多月。
不知道病情如何。
等马院正出来,她细听了一番,发现病情比前世要重。
宝成公主跟陆景辰顿时哭了起来。
殿内愁云惨雾。
想起此前公爹带她跟孩子们去文殊寺,让她随陆景灼去督察农事,带他们去狩猎,楚音忍不住唏嘘。
陆景睿却跟陆景灼一样,都未哭,他甚至是有点愉悦。
在父亲面前,他向来连条狗都不如,如今父亲病了,他只希望能早点驾崩,这样他就不会面临被赶出京城就藩的危险了,而兄长也能顺利登基,在将来庇佑他,还有大嫂……
他瞥了楚音一眼,总不会再遇到被父亲往东宫塞侧室的事。
他几乎想笑,又掩饰住。
姜皇后问马院正:“圣上何时能醒?”
“说不准,圣上脑中出血,只怕……”马院正低下头,“微臣不敢保证。”
宝成公主一听,急得扯住他衣袖,叫道:“你不敢保证什么?不过是出血,出血怎么了?你止住不就行了?什么叫不敢保证?”
马院正的袖子都要被她扯烂,急着解释:“公主,圣上风阳暴张,气血上逆,引起脑中血管破裂,这不是想止住就止住的,但微臣一定会尽全力。”
“善慧,”姜皇后令宫女们拉住宝成公主,“你别着急,急也没用,就听马院正的。”
可建兴帝是她的天,宝成公主怎么受得了?她疯了一般又去质问贺中:“你怎么照顾哥哥的?他好好的脑中为何会出血?什么劳累,哥哥哪一日不这样劳累?定是你疏忽,景灼……你快斩了他!他害死哥哥!”
兄长病倒,那当然是大侄子接管皇权了。
陆景灼劝道:“姑姑,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哥哥都这样了!”宝成公主又去质问别的内侍们。
有胆子小的生怕真被斩了,吓得道出了建兴帝临幸妃嫔的事。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宝成公主很快就踢了他一脚:“你找死,竟敢胡言乱语,来人,拖他出去!”
有关圣上的名声,那内侍的下场自然不好。
但宝成公主终于收敛了。
姜皇后扬声道:“我在这里照看圣上,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我不走,”宝成公主现在很懊悔,她不该去质问内侍,暴露兄长晕倒的原因,实在对不起兄长,她擦着眼角,“我要等哥哥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