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妘(47)
婉妘的眼泪再也关不住,连成线往下掉:“不用,我不用你这样。”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苦,日日看见你与你说话,我很开心,要付出些代价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用如此……”她摇头,声音哽咽。
季听雪才发觉她哭了,抬臂快速擦了把泪,伸手抓住她手中毛笔的另一端,扯着嘴角笑着问:“你哭什么呀,莫哭了,都是我自愿的,你就当我是一时兴起。你也不想想,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对感情能有多认真?”
她终于抬眸,眼泪顺着饱满的脸颊滑落。她知晓,他不是这样的,她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他们之间从不是利用,她也喜欢小公爷。
“你开心吗?与我相处的时光?”
她缓缓闭上眼,轻轻点了头,被挤落的眼泪顺着鼻梁往下,积在鼻尖上,颤栗不已。
“好。”季听雪破涕为笑,“我向你保证,一是我绝不会让人发现我与你往来,二是我绝不会干涉你的选择,若以后你不需要我了,我定不会纠缠。”
她不敢睁眼,眼泪滚落而下,越发汹涌,连肩都哭得微微颤抖。
季听雪想给她擦眼泪,可手抬了抬,又收了回去:“我花时光陪你了,可你不也花心思陪我了吗?不用想那样多,你平时该如何便如何,不用考虑我。你不是说要帮我算账吗?我还等着呢。”
她又点了几下头,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抬笔继续书写:“那吊坠要记进去吗?”
季听雪将吊坠攥在手心中,双肘撑在窗沿上,盯着她手中的笔尖看:“不必记,记买卖马的就好。”
“好。”
她刚哭过,声音沙哑又绵软,越过那一点儿窗缝,钻进季听雪耳中,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弯了弯身,又柔了柔声音:“记在这个册子上吗?”
“嗯。”她未抬头,也未再哭了,将书页折成两半,专心得很,“左边以后就写支出的银两,右边就写收入的银两。上面横栏上写了日期,每一日记一页,不论写满与否,下一日都要换下一页,免得弄乱了。银两后面可以简单记一下买家或卖家是谁。”
季听雪没看纸张了,双臂枕在窗台上,看着她被眼泪凝小束的眼睫毛。
这目光太过炙热,惹得婉妘眨了眨眼,小声嘀咕:“总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都明白吗?我喜欢你,自然喜欢盯着你看。我在看你的眼睫,弯弯翘翘的,十分好看。”他是一点儿都不肯收着了。
婉妘有些羞恼,瞅了他一眼,嘟囔一句:“你再看,我就不给你记账了。”
他收回眼,忍不住笑,目光又落回笔尖:”好,我不看你了,我看你记账,刚好我也学学。”
婉妘也收回眼了:“嗯,你是该学学,免得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晓。”
“放心吧。”他笑,“我功夫可好了,就算是被人卖了,也能自己逃出来。”
婉妘也笑。她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可听见小公爷的笑声,她的心就忍不住也轻快起来。她没话找话:“你真有那样厉害吗?”
“那当然,你是没瞧见,我那时可是单枪匹马、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数十山贼斩于马下。”
婉妘心头一紧,笔也停了,抬眸看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犹犹豫豫站直了身子,还拍了拍衣衫上的褶皱,小声回答:“你若是不信,下次见到徐拯问他就是……”
“我不是不信你。”婉妘叹了口气,“是你这样太危险了,任凭你再厉害,寡也难敌众。往后不许如此了,你不知我那几日有多……”
她忽然顿住,季听雪一点儿也没听明白:“那几日什么?”
“没……”她摇头,收回目光,“总之,你以后别这样莽撞了。”
“好,我知晓了。你放心,我不会逞强,我心里有数的。”
她轻轻应了声:“那便好。”
没人在说话了,只有夜风拂过,夹杂着几声微弱的虫鸣。月光明亮,轻柔落在窗上,连她脸颊上的小痣都能瞧见。
季听雪就在一旁等着,等她写完,收起笔,才稍稍站直一些:“过两日是中秋。”
“是有事不能来吗?”
“不是。”季听雪抓了抓头,“中秋那日,外头应当很热闹,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她抿住唇角的笑意:“待那日再说吧。”
“真的很好玩,有夜市还有表演,你跟我出去,我准时将你送回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是一句言外之意都听不懂,婉妘没法了,只能直说。她垂着眼,将散乱的纸张折好夹进书里,不紧不慢道:“中秋那日事一定很多,也不知家中要不要聚会。若是宴席散得早,我便同你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