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45)
周朔对那晚的记忆很模糊,残缺的记忆里她一直在哭,他看见了,但并不顾惜。
他只想和她再紧密一点,不愿分开。他吻她的唇角,吻她的下颌,再一点点吻过她的颈侧,吞吐间全是她身上的香气。
他们散落的长发交缠在一起,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们完全属于彼此。
他再迟钝也能想到,她睡前端给他的那碗银耳羹有问题,但他至今不知道姜郡君意图何在。
当他第二天清醒过来,看到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哭肿的眼睛,他就能猜到昨夜的疯狂,毫无克制。
他惊慌,更多的是恼怒。
他端起被搁置在桌上的空碗,看向缩在被子里的姜郡君。他想问她理由,但她窝在被子里,面色苍白,眼角湿红,看向他的眼神躲闪。
什么话也说不出,他摔了那只空碗,拂袖离去。
他吓到她了,她在害怕。
周朔意识到。
他为夜晚的放纵恼火,为当下的失态恼火。但越是为此恼火,他越无法平静,他不该这样。
他该冷静下来,慢条斯理地搞清缘由,稳步周全地知道姜郡君究竟想要什么。
完全做不到。
他不想面对她,不想面对夜晚毫无理智的自己,甚至对当下心中不断燃起的烦躁与怒火都感到恶心。
他只会逃离,也只能逃离。
周朔抬眸目光落到姜郡君脸上,她的面色很差,接连的颠簸,又被匪徒劫持。
比起十几天前,她清减了许多。
她从马上摔下,除了手上的擦伤,脸上也留下了细小的划痕。肩膀脱臼,脚腕扭伤,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不知道她究竟受了多少罪,更不知道她怎么忍下来的。明明是一直被娇养的贵女,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
阿商说她在匪徒那没袒露真实身份。宁安是周氏的地盘,她不可能不知道表明周氏夫人的身份会受到优待。
但她不愿承认。
“你不想要他。”
他突然听见姜郡君笃定的声音,清冷的,仿若带着寒霜。
的确不想。
他这样低贱的出身,不该有子嗣。留下这个孩子,等到那些被掩藏在角落里的东西瞒不住的那天,姜郡君会恨他,孩子会恨他。
他不想拥有美好,他厌恶失去。
第21章
周朔的沉默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了态度。
姜佩兮这才想起来,她从未问过周朔要不要这个孩子。
上辈子她老老实实待在建兴,等过了今年元月因月事一直不来,阿青着急,请了大夫来把脉,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心情,她该吃吃该睡睡,一点没因为有孕受任何影响。
只是偶尔她茫然看着阿青忙里忙外,看她弄了好多花花绿绿的布料,说要给孩子做衣服。
姜佩兮看她裁料子,画花样,捻线绣花。她坐在旁边从抱着手炉裹着大袄,到换成夏日的纱衣。
阿青会把绣的半成的花样塞她手里,让她意思意思扎两针,也算是亲手给孩子做了衣服。
姜佩兮的女工很差,差到只能拿着针扎两下,第二下就会扎到自己的手。
阿青总会埋怨看着她:“我的姑娘,您看着点不行吗?”
不行。
她根本不想做这东西,她才没这耐心。
秦夫人年初不久便回了娘家,也带走了周杏,姜佩兮便没再出过梧桐院。
她无聊得狠,但再无聊她也不想靠做绣活打发时间。
往往是她和阿青坐在一起,阿青做孩子的衣服,她看地志书。
这习好是少时养成的,她见别人看,便也跟着翻,翻着翻着也看出了乐趣,书里写了世家外的风光。
周朔没给她写过信,她也没给周朔写过信,倒是她写了封信寄往江陵,只是也没有回音。
周兴月来看她的时候,会提到周朔,说他很挂念她。
姜佩兮没当回事,她仍窝在屋子里翻地志书,对外头的事充耳不闻。
偶尔周老三会过来,她还能和他搭两句话。
周老三一开始说周朔会春分返回,后来说要再等两个月,再后来便不提了。
梧桐院里的花开越开越热闹,繁盛到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春天过完了,周朔也没有回来。
姜佩兮只知道他去的地方是宁安,至于他究竟去做什么,又为什么耽搁这么久,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关心。
随着月份增大,她的身体笨重起来。
三伏的酷暑,把她熬地昏昏沉沉。那时她难受到几乎不下床,也吃不下东西。
周兴月来看过她几次,无非说一些官话。姜佩兮疲于应付,越发懒怠,后来更是直接闭门谢客。
秦夫人带着周杏回来,她也没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