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44)
姜佩兮看了看含着腰的沛荣,看了看头恨不得埋到胸口的阿商,最终看向面色冷凝的周朔。她迟疑发问:“他怎么了?”
周朔扫了她一眼,“他在路上安的绊马索,匪徒没拦到,唯一的成果是你。”
周朔这话说得委婉,还带着些阴阳怪气,姜佩兮回过味来,原来她是被姚籍绊下马的。
但姜佩兮觉得这不能怪人家,黑灯瞎火的,他们也没法分清敌友,而且他们也提醒警告了,是她自己没本事让马停下。
“姚县公做的是分内之事,他也并非故意去绊我,请他宽心。若他不急着回上郡,便等我伤好些再见吧。”姜佩兮看向沛荣,嘱咐道。
沛荣抬头看了眼她,又看向周朔,没答话。
姜佩兮听到周朔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姜郡君倒是会为他人考量。”
姜佩兮拧起眉,刚要拿话顶回去,便听周朔道:“都出去吧。”
沛荣和阿商都退了出去,昏暗的房间里便只剩他们两人。
周朔端着药碗转了转,汤药沿着碗底边流动,他看向姜佩兮:“还喝吗?”
姜佩兮撇过脸,不想理他。她听到药碗被放置的声音。
唇上被什么抵住,姜佩兮看向周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正常。
但她毕竟和周朔多年相伴,他这副样子就是在生气,而且是被气狠了。
这状态和她去年鬼迷心窍给他下药被发现后一样,而且总觉得他这次比那次还气。
“是糖,嘴里不苦吗?”
姜佩兮看了看他,不情愿地张嘴含进糖。没办法,嘴里的味道实在受不了。
“你知道刚刚喝的是什么药吗?”
姜佩兮一愣,茫然抬头。
对啊,她怎么问都不问就喝了?
“是保胎的汤药。”
姜佩兮的手摸上小腹,细细感受腹中的胎儿,孩子没事。
她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后怕。她垂下头,避开周朔的目光,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神情。
“你可知,你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姜佩兮声音细如蚊呐:“知道。”
她和周朔的床笫之事极少,孩子就是去年十月那晚怀上的。
她不仅知道几个月,还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孩,还知道他小时候还算乖,后来会被周朔惯得越来越皮。
她的声音很低,但周朔听得很清楚,忍了许久的怒意在这声知道后彻底爆发:“知道?知道你还不在建兴?主君没安排你去新宜吗?”
“不想去新宜,回江陵也好,来这做什么?来这也罢了,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也可以,你带了些什么人,你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哪里?”
姜佩兮看了眼周朔,他被气狠了。上辈子一起生活十年,他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如此明显的怒火与指责。
哪怕是他们关系最差的时候,哪怕是他站在明灭不定的烛火外,落在阴影里淡声评价她“刻薄自私”的时候,他也总是时刻顾着礼节与身份。
进退有度,从容不迫。
周朔的火还没发完:“姜郡君真是豪爽,轻装简行,带那两个人就敢离开世家。这还不够,又去做了一番英雄侠客,有机会不跑反跑去救人。”
“只可惜姚县公不识英雄,给郡君您绊下了马。也不知姜郡君这把英雄瘾尝够没,要不要哪日去疆场驰骋一番才畅快?”
姜佩兮被周朔这番话顶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他气成这样。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拉周朔袖子,试图辩解:“我会骑马,但那马好像受惊了,我控制不了,不然我不会摔下来的。”
“为什么?”周朔的目光落到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上。
那双本该素白洁净的手,此刻布着零零散散的擦伤,看得他触目惊心,不觉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佩兮迟疑着,不知道他具体问哪个。
“年夜那天你喝了多少酒?那时候你就已经……”周朔看着她的目光黯淡下去,落寞染上他的脸,终于他说:
“佩兮,你就算不想要它,也用不着这么折腾自己。”
“那时候我不知道。”姜佩兮对视周朔的眸子,连忙解释,“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来宁安路上不舒服,我估摸着可能是那晚的……”
“我小日子一向不准,先前没来,我以为是和你赌气的缘故。之前我确实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闹着回江陵,吐那一路我自己也不好受。”
“至于骑马,我只是自救罢了。当时我往山下跑,半路被匪盗捉住,看他不设防,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就上马了。”
周朔垂着眸,隐绰的烛火下不辨神色。
姜佩兮忽然一滞,她反应过来:“你呢?你要他吗?孩子就是那天晚上的,你不是很讨厌那晚吗?你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