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2)
冷风瞬间灌进温暖的内室,把缭绕的檀香迅速吹散。
嘶咧的风涌向室内掳掠温度。
莹莹的雪落到身上,姜佩兮看见外头的月色与雪色。她的手愣愣放在窗沿上,几乎不可置信,下雪了?
怎么会下雪?
现在不是才秋天吗?
“姑娘。”
这是熟悉的称呼与声音,但姜佩兮惊悸回头。
阿青快步上前,忙将窗户关上,随后才看向姜佩兮。
她摸了摸姜佩兮手的温度,语气间满是责怪:“姑娘站在风口做什么?外头冷着呢,姑娘珍重些自己吧。”
姜佩兮看着阿青,她散着头发,身上只批了一件外衣,显然是匆匆赶过来。
“阿青……”
这是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阿青,这是获得她全部信赖的阿青。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稳住心神,姜佩兮看向阿青。
不对,年岁不对。
阿青死的时候将近三十,但现在她眼前的阿青很年轻。
阿青搓着姜佩兮的手,试着把她手里的温度传给姜佩兮。
“姑娘是饿了吗?炉子里煨着米粥,姑娘先用些,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叫人去做。”
姜佩兮的目光落到阿青脸上,她满眼都是关切。
这是完全得到她信赖的阿青。
可她却背叛了自己。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心里浮现。
她病了很久,身体一天糟过一天,或许她记忆里的混沌不是昏睡,而是死亡。
现在外面的雪,她身子的情况,还有眼前的阿青,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回到从前了。
姜佩兮静静看着阿青,她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她,问她为什么背叛自己,为什么要投靠别人,为什么不明不白的自尽……
但此刻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抽出手,略过阿青,顾自走到高案旁。
她将瓷瓶里的花枝抽走,打开香炉,把瓷瓶里的水倒进炉中。
余烟袅袅升起,做了最后的挣扎。
姜佩兮垂眸看着潮湿的灰烬:“阿青,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阿青有些茫然,姑娘自回来后心情就不大好,连晚膳也没用。
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姑娘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但她能立刻捕捉到姑娘对她的失望。
她自幼跟着姜佩兮,知道她所有的心思。
“姑娘可是魇着了?”她把近日所有的行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便只能猜测。
果然,姑娘的目光渐空,仿佛陷入了回忆。
姑娘静静立在那,身上杏白的襦裙映着散乱的长发。
她的长发被刚刚的寒风吹得凌乱,几缕搭载肩上,大多散在身后。
她盈盈立在灯火旁,暖色的烛光透过古朴的灯罩落在她身上,温暖的色调却显得她格外落寞。
“是啊,做了一个很长的恶梦。”
阿青松了口气:“梦罢了,姑娘别往心里去。姑娘回来后还没用过东西,我去把米粥拿过来,姑娘好歹用一些再睡。”
“不用了,我不饿。”
“江陵路远,姑娘奔波一路,回来怎么能不饿?姑娘,用些吧。”
“江陵?”姜佩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她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候。
阿青看着姜佩兮越发担心,上前一步扶住她:“姑娘,要不请大夫过来给您诊个脉?姑娘瞧着心神不宁的。”
姜佩兮目光闪烁,顺着就问出来:“子辕呢?”
阿青有些迟疑,“司簿还没回来。”
“现在几时了?”
“丑时一刻。”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约莫申时末分。”
“这期间……”姜佩兮看向阿青,“子辕有让人带口信回来吗?”
阿青摇了摇头,“司簿去了周主君那就没消息了。”
是了,周朔会在雪地里跪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只是回来后就发热昏睡。
而从江陵回来的第三天,他就被调去了满是风沙的戈壁宁安。
他走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发热。
周兴月这次不讲一点情面,是真被气着了。
只是因为周朔带自己回江陵,而没有提前和她这个主君禀告。
周兴月骂他什么来着?
“私离建兴,论同弃族。”
姜佩兮不由露出讥笑,小题大做,恩威并施这种事,周氏做得素来得心应手。
“去备车辇,我要出去。”
“啊?这个点,姑娘又要去哪?”
阿青忙拦住要去梳妆的姜佩兮,劝道,“明儿再去也不急,这么晚了看不清路不说,外头又那么大的雪。”
“去请李大夫过来。”姜佩兮只顾着继续吩咐,她看了眼阿青,“你去请。还有,叫几个小厮跟我一起出去。”
阿青被姜佩兮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姑娘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