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嫁(18)
周朔笑了一声,那点笑意很快被黑暗吞噬,“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他。他长大后,会恨我的。”
“他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争取,而不是盯着父亲要。”想到周朔对善儿的态度,姜佩兮决定劝劝他,“你是有些溺爱孩子的,别什么都纵着他,孩子也是要管的。”
躺在榻上的周朔看着那盏微亮的烛火。
烛火在他的眼睛里跳跃,那些被掩藏的不堪角落,被火光照亮。
“他长大后会恨我的,正如我恨着我的父亲一样。”
姜佩兮愣了愣,尝试去翻找关于周朔身份的记忆。
周朔是孤子,随母姓。
她没有去关注过这些,只隐约记得周兴月提过一嘴。周朔的母亲和夫家闹得很不愉快,便带周朔回了娘家,改姓为周。
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和离,又因为什么闹得不愉快,姜佩兮不知道,也没去调查过。
“因为他们和离了吗?”
姜佩兮等了好一会,周朔也没有回答她。于是只能自接自话,“如果他们相处的不好,互相耽误,和离又何尝不是解脱呢?”
“不,他们很和睦,很相爱,甚至……至死不渝。”
这下姜佩兮不懂了,“那为什么要和离?”
“大概就是如姜郡君说的,不合适。”
不合适是因为不相爱,相爱的算哪门子的不合适?
姜佩兮觉得周朔没懂她的意思,翻过身又面向帘帐,刚想说什么。
周朔却表达了结束谈话的意思,
“睡吧。”
第8章
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姜佩兮也不知道周朔是什么时候走的。
现在枝头的雪已攒出了一层。
侍女们拿着竹竿,将树枝上的雪打下,省得清扫地面后再落雪。
姜佩兮坐在厅堂里慢吞吞地喝着粥,看院子里的侍女们干着干着活便笑闹起来。
远远的,姜佩兮看见门口出现了一抹倩影。
她莲布轻盈,一举一动都像是古画里的仕女。
稍稍提起裙摆,秦斓迈过门槛,笑着看她:“吃什么好吃的呢?”
姜佩兮笑了笑,“莲子粥,秦夫人吃吗?”
秦斓看了看绕着热气的米粥,问,“这莲子有芯吗?”
“有。”
她便露出遗憾的神情,“那东西太苦,我不吃。”
没看见周杏,姜佩兮便问起了她。
秦斓笑道:“清正带着去和周家那些老头们显摆了,每年都逮着这几天。”
姜佩兮不禁笑起来,却仍旧忧心,“孩子还小,还是要走一步跟一步。你们忙的时候,也带在身边,别放着她到处玩。现在天冷,水上虽结了冰,但不实,掉下去可不得了。”
“我记下了。”秦斓点头应下,随后又看向姜佩兮,“昨夜才回来的吗?”
姜佩兮点了点头,对秦斓道:“我下面打算去新宜住着,等年末的时候,建兴人又多又乱,你们要是忙不过来,便送我那去。”
“好,有你看着,我也省心”秦斓自然应下,顺着便问,“周司簿被派到新宜去了吗?你们要在那多久啊?”
“子辕不去,就我去那。我也不知会在那住多久,兴许住腻了,便换个地方住,会提前和你说的。”
秦斓一愣,这夫妻一起去地方,是常有的。丈夫去地方办事,妻子留在建兴,也是有的。但丈夫留在建兴,妻子住去地方,是什么理?
“佩兮你……你去新宜做什么?”
“我和子辕已经决定和离了。”
碗里热腾腾的粥已经凉了,未去芯的莲子在嘴里发苦,姜佩兮放下舀着米粥的磁勺。磁勺与碗壁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斓拉过姜佩兮的手,眼中满是关切:“这是为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就要和离了?”
对上秦斓急切关怀的目光,姜佩兮推搪的话一下堵住。糊弄的话太伤人,可要怎么讲真话呢?
该怎么告诉秦斓,他们在一起就是彼此受损呢。她会为了周朔背叛江陵,周朔会为了护着她和建兴吵得不可开交。
而最后他们却又闹得那样难堪,甚至她至死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见姜佩兮不说话,秦斓心急如焚。
周朔出身不好,姜佩兮身份又太高,说起来秦斓一个外人都觉得尴尬。
但周朔品性敦厚,勤恳踏实,姜佩兮和他生活在一起,是不会吃什么亏的。
看着姜佩兮垂目沉默,秦斓只能把话剖开来,“你此次回了江陵,还是不死心吗?”
姜佩兮茫然看向秦斓。
秦斓知道这些话她不能说,说了就是自此翻脸。
但传闻中心性高傲的姜郡君,其实心思纯良,待人至善。她自小养尊处优,现在年纪也轻,想事情便容易只看着当下,不给自己的未来多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