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也死了,那还真是有点可惜,她行走江湖时间不长,碰上的能让她感兴趣的“妙人”并不多。
但愿他自那一次外出后,就再没回去过吧,虽然掐指一算,也有两月余了,就算车马再不方便,南北打个来回都足够了。
只不过,不知道小周天的灭门,能不能算他们禁武的一个契机。
“诶,等等,”徐心烈又蠢蠢欲动起来,“这么想来,这小周天的事,也可以算是我们的一个契机啊。”
“什么契机?”徐绍均习惯性的捧哏,先问了才歪脑袋思考,墨錾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以朝廷的名义插手查这件事?”
“对啊,我们不早就说了,侠以武犯禁,为的不就是杜绝这种江湖私斗么?大好青年浪费在这样的内耗里,皇上多心痛啊!”徐心烈作势朝天抱抱拳,“现在可能来不及了,若是可以,我们让朝廷发个檄文,说个什么对小周天的事件感到痛心,全权接管小周天的案子和资产,绝不姑息犯人什么的,这样,我们既把小周天搞定了,又可以把江湖声望拉起来,一举两得呀。”
“这,或许并非来不及。”墨錾道,“你们可以直接就近找武衙门。”
“啊,对!”徐心烈拍大腿,喜形于色,她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武衙门的衰落过程,总是忘了他们已经触底反弹,“武衙门本来就是朝廷用来管江湖的嘛!哥,下一个有武衙门据点的地方在哪?”
徐绍均看起来也挺振奋,冥思苦想:“先到下一个城镇吧,就算没有正式的据点,也是有联络点的。”
“就这么定了!”徐心烈很是开心,喜滋滋道,“继承了小周天的财产,不就等于同时还拿捏了不少门派,到时候我上去直接把功法拍他们面前,呵!嘚瑟个什么劲,老娘就要你们名单,谁稀罕你们那破武学,哈!”
“哎,”墨錾笑着摇摇头,“别说了,老夫感觉都要被你这后生带坏了。”
马车中欢声笑语,一路绝尘而去。
……与小周天此时的愁云惨雾成了鲜明的对比。
奚泽站在山顶,举目四望。
洞庭湖波涛浩荡,山风呼啸如刀,山峦葱葱绿荫如昔,看起来与过去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只有他知道,如今那茂密的林间,已经成了地狱。
风波亭、辩机阁、鹰崖、往生圃、归觉院、药庐……
那些见证了小周天数百年历史、数千个弟子的屋子犹在,可其中,已经尽是亡魂,里面有他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师侄……甚至有他师父师叔师兄师弟师侄的家人,无人幸免。
他睁着眼,却仿佛还能看到那满地的血液,和满院的尸体,其情形之惨烈,让他心如刀绞,恨极欲狂。
奚泽自小出生在小周天,清楚这是个多么与世无争的门派,与这儿相性不符的人早早的就会被送出去,留下的都是有挚爱的事物,一辈子自得其乐的人,他们会结什么样的仇怨,招来如此大的灾厄?!
而且,他们可是小周天!
又会是谁,居然敢,居然能,把他们屠戮至此!?
啪,奚泽低头,看着被自己硬生生捏断的铁木硬鞭,全身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师,师叔祖。”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奚泽转身,看到门派里幸存的一个清秀的小弟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立刻努力柔和了神色,“什么事,四喜。”
四喜不过十三四岁,一直在外门炼体,他天赋一般,打基础的时间就花费的比别人长,而按照小周天的门规,基础不扎实,即便内门的文化课也学不了,四喜也不心急,就一直在外门做跑腿,却不想这一次出远门采买点东西,竟然逃过一劫。
他双眼桃子一样红肿,嘴唇苍白干裂,显然是哭过了头,声音也哑了,努力道:“官府的人,请您过去一下。”
奚泽嗯了一声,他当然不是对官府报什么希望,只不过死了人总归要报官,他也需要足够的人力来安葬自己的门人,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洞庭湖,垂眸下了山。
路上,四喜还在报告着:“薛知县亲自来了,带来县衙里所有的衙役,看人数不够,又着人去召集了劳力,现在一应工具已经备好,就,就等着师叔祖您,指块地。”说着,他眼睛又红了,抽噎起来。
奚泽冷漠的听着,像是事不关己,但手上发白的关节却暴露了他的心情:“还有呢,他查了什么?”
“薛大人着我先过来请您。”
“有没有说不准碰我们门人的,遗体。”
“说了,所以也是要,等您定夺。”
“嗯。”奚泽加快了脚步,这山路他走了一辈子,几乎闭着眼睛就能到,可此时他却觉得漫长无比,一直到了竹屋前,他脚步顿了顿,想到里面曾经端坐着的师父孟觉的尸体,他又觉得喉口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