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97)
他笑着,可眼底尽是不能言说的伤感:“到那时候,我花的银子可得叫你成倍还我。两倍不成,得五倍!到时候我可成财主了。”
王墨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有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淌,糊了满脸。
闻笙这趟过来,是小三爷亲送来的,生怕他跑了似的,坐在车里头等,看得可紧。
闻笙留不得太久,待了不多会儿,便匆匆回了。
他知道王墨的性子,不肯受人恩惠,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算得可是清楚。
便叫遥枝将花的每一笔银子都记好了,送到了王墨的炕头子,却又嘱咐他不急着还。
那日,王墨瞧着厚厚的一沓子纸,哭得眼睛都肿了,可至此,他再没不肯瞧病。
汤水一口口的喂,药材一把把的吃,王墨竟真从鬼门关里捡了条命回来,只那两条腿终究是废了,走不得路了。
就这样,王墨在远镇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住了下来,细细算来,也足十五个月。
他有时候便想,他是命好,还是不好,想来是好的吧。
他与闻笙相识不过数月,他竟然这么掏心掏肺的待他。
还有这蠢狗子,放着吴家的大宅不住,偏要跟着一无所有的他,住这破落的荒院子。
正想着,狗子跳下了炕,将炕边砖地上一架板车扒拉了过来。
这板车四条轮子上放一块儿厚实的木头板子,王墨两条腿动不了,平日里就是坐在这上头,用手摸着地走。
王墨两手扒在炕沿上,先将没用的废腿落到车板子上,再手臂使劲儿,缓缓坐上去。
“啪”的一声大响,王墨没扶住,歪倒在一边,轮车被推得滑到了墙边。
狗子一惊,忙跑过来,压低身子拱王墨,想将他从地上推起来。
王墨反手将狗子搂进怀里,挠了挠它毛乎乎的下巴,软声道:“哎哟没事儿,不疼。”
狗子不应,呜呜唧唧地叫唤。
王墨垂下眼,轻轻呼出口气,其实眼下已经很好了。
头两个月时,王墨只以为自己的腿摔坏了,养养还能好,他等着盼着,直到郎中对他摇了头,他才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他摔过碗,砸过烛台,寻死觅活,好几个夜里,坐在炕头子抱着狗子哭。
后来孙婆子来瞧他,将他砸得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干净,只平静地说:“大爷那样式的都能活,您还有两只手,一把腰,干啥就不能活了!”
她寻木匠给王墨打了这架板车,充作他的两条腿。
让他能像寻常人一样活动,不至于困在炕头子的方寸里苟且偷生。
打头里,王墨手上没劲儿,撑不住身子,回回都摔得头破血流。
到眼下,已经很好了。
他将狗子放回地上,指了指墙边,软声道:“车,推回来。”
狗子哼唧了一声,忙跑过去,爪爪扒拉着车板,将车子推了过来。
王墨一手扶着车板,一手撑着地,才将自己挪上去,就听外头有人在敲门,不多会儿,起了一道声:“墨哥儿,你在家不啊?”
王墨还没应声,狗子已经急箭般窜了出去,它立在院子里,身子弯作一把弓,呲着牙朝外头“呜汪呜汪”地狂吠起来。
王墨一怔,忙隔着道门喊它:“地蛋儿!别乱叫!”
狗子听也不听,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沉沉的呼哧声,可是吓人。
自打王墨出了事儿,他俩又搬到这陌生的村子,地蛋儿便性情大变,对谁都防备。
就算外头那人就住在隔壁户,来过好几回了,狗子也瞧见他就凶。
王墨没法子,手掌摸在地上,划桨似的往后扒了下,轮车缓缓向前头行去。
这时节,天气已经很冷了。
夜里起了雾,清早一瞧,一片水气蒙蒙。
王墨到院子里,伸手轻轻拍了下狗子的毛脑瓜,皱紧眉头:“听话。”
狗子倒是不叫了,却紧紧跟在王墨身边,亦步亦趋地到了大门口子。
王墨朝着外头应了一声:“来了。”
他伸手去拉门闩,因为起不来身,好半晌,才将大门打了开来。
外头站着个又瘦又矮的汉子,一身粗布单衣,脚边落着一捆新打的柴火,他见着王墨,仓皇地搓了搓手,讪笑道:“墨哥儿,忙着呢?”
王墨还没说话儿,狗子已经奔到了前头,朝着汉子呲牙咧嘴,作势要咬人。
那汉子一惊,慌忙往后头连退了好几步,抖着嗓子道:“我、我到山里头砍了点儿柴火,来、来送柴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