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4)
隔着粗糙的布面,王娥的手指轻轻一捻,便知道里头是啥。
她喉口发紧,赶忙将布包打开,里头果然是钱,散碎银子混着铜板,足有七八两。
王娥错愕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向王墨,面有愠色:“你哪来的这些银钱?!”
王墨耳根子泛起一层红,垂下头瓮声瓮气地回:“吴家的礼金,秦氏给了我八两,我平日里做活儿又攒了些……”
“小墨!”王娥将钱袋子塞回去,“这钱咱不能要!你将它退了,跟阿姐走!”
王墨的手指紧紧捏着布包,抬起头,露出个怆然的笑:“我咋跟阿姐走啊……”
王娥成亲小两年了,都没怀上娃儿,郎中来瞧过,说是打小身子亏着了,不好有。
婆母本来就因为临成亲前,王家贪口多要的那套铁炉子心里头计较,这一听说王娥生不出孩子,更是挑鼻子挑眼儿的不待见,大雪天的还支使她到河边浆洗衣裳,冻得手上全是疮。
这些事儿王娥从没提过,还是村里碎嘴子的婆姨当笑话讲给王墨听的。
日子已经这般苦了,他咋好再让阿姐作难。
王墨垂下眼,将钱袋子又塞回王娥手里:“阿姐,你就拿着嘛,好生瞧瞧大夫,来年也添个小娃儿……我瞧着姐夫是个靠得住的,你过得好了,我才能安心。”
他扯出个不多好看的笑:“我、我身上还留了一两嘞,再说吴家家大业大,定饿不着我。”
王娥眼泪流了满脸:“小墨,吴家不是个好人家!一个瘫爷子,你这辈子就毁了!阿姐宁可过得难些、苦些,也不愿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不是、不是一辈子。”王墨慌乱地解释,又伸手进衣里,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掏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展平,拿给王娥看。
第三章
陈氏还在世那会儿,王墨念过小半年的学堂。
他不算聪慧,启蒙的也晚,别家孩子学个两三遍就会的字,他得学上七八遍,再回家蹲到土面上,执根小木棍,一笔一划的练。
就这样,王墨也认了不少字,连带着王娥也识得一些。
王墨垂着头,手指轻轻点在字迹规整的宣纸上:“三年,吴家说就三年。”
三年后,不论吴家大爷咋样,都放他离开。
白纸黑字,拓了手印的。
“那时候我也才二十,还有吴家给的一百两遣散钱。”王墨歪着头看王娥,笑眯眯的,“阿姐,一百两呢,到时候我就去程家村子寻你,买处宅院,住到你近前去,咱俩再不分开了。”
王娥双唇抖得厉害,哽咽道:“三年,三年啊!小墨你没听人说么,吴家那个大爷,大房和离了,二房三房没一个好着落!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那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窝,你咋可能熬上三年!小墨,退了亲和阿姐走吧!”
王墨咋可能不知道,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自打秦秋霜进门后,他和阿姐过得便不是人的日子。他爹一个猎户,他俩却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就连收拾剩下的野物肠子、肚子,也不曾给过他俩半碗。
秦秋霜嫌俩人多余,稍一看不惯便又打又骂。这妇人心肠烂透了,却又想在人前装贤惠,从来只打衣裳遮得住的地方。
而他爹王山石,自从有了小儿子王虎,再没过问过一句,仿佛他俩都不是王家的儿女。
只这些倒也罢了,秦秋霜的算盘还打到了他俩婚嫁上,前些日子,逼着王墨给村东头的莽汉填房。
那汉子出了名的混,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前头两个夫郎,都说是被他打死的。
就这样,秦秋霜还想让王墨嫁过去,只为了那莽汉的五两礼金。
五两银,买他一条贱命。
王墨哭了闹了,却是被关在柴房里生生饿了三天。
被放出来时,正赶上吴家大张旗鼓的纳四房,秦秋霜立马变了心思,要送他过去做小。
王墨想着,只要那吴家人不拿大棒/子打他,给他一口饭吃,就成。
三年,不过三年,在吴家和在这儿,其实没啥大分别。
况且进了吴家,还有八两银,八两呢!他阿姐有了这钱,就不用太操劳,身子养好了,就能生娃娃了。
他可以烂在泥里,可他阿姐不行。
王墨垂着眼,伸出手将王娥的手握紧了,一如他小那会儿,王娥也曾这么紧紧的攥着他。
他沉沉呼出口气,却故作轻松道:“我都这么大了,咋能住到阿姐那去呀,叫人听了笑话。再说八字都合过了,礼金也收了,这会子退亲,吴家也不能应,再闹到衙门去……阿姐你放心,我长大了,能行呢。”
王娥眉头紧锁,痛苦的呼吸,忍了好半晌没忍住,伸手将王墨抱紧了,颤抖地恸哭起来:“小墨,我的小墨,阿姐没本事,是阿姐没本事,我应过娘要护着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