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656)
女子本是在静缓地泡着茶,见着了来者,杏眸一望,仅一眼,她悉身便是怔愣住了,就连冲茶的动作,亦是停滞了下来。
温廷安的双目仿佛被什么重物,严苛地击打了一番,滚热又濡湿的泪,猝然淌落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地,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些泪,就自然而然地流落了下来。
第232章
温廷安从未料想过, 会在这般一个场景里,遇着吕氏,她的母亲。
大抵是出于近乡情怯的心理, 起初, 温廷安没有行至前去, 只觉得喉头剧烈地哽咽了一下,薄唇翕动一番,意欲言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道不出。
这一会儿, 刘氏已然袖了袖手,温谨地恭退了下去。
偌大的雅室之中,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母女俩。
还是吕氏率先反应过来, 雅然起身, 眉眸温柔如水,一顺不顺地凝视着她, 嗓音沉金冷玉,温声道:“许久未见, 安姐儿真真是出落得愈发毓秀玉隽,长大了。”
温廷安一时有些听不得这般话,越是听,她的眼眶愈是燥热得厉害, 泪渍便会流淌得愈发汹涌。
吕氏『哎呀』了一声, 拂袖抻腕,纤柔的指尖,细致地覆上温廷安的面庞, 小幅度地揩去了她的眼泪,道:“都这般大的一个人了, 怎的还哭了呢?”
温廷安牵握住吕氏的手,鼻子蓦然覆上了一抹浓滞且沉重的涩意,鼻翼剧烈地翕动一番,她竭力想要抑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但仍旧有些无法做到自控与自如。
温廷安的大脑,尽是缠丝一般的乱绪,泪流盈面之时,一种莫大的愧怍之感攫住了她,她哽咽道:“母亲,对不起……”
吕氏眸底尽是慈霭,当下将温廷安揽入怀中,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傻孩子,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中岁女子的嗓音,温醇且亲厚,天然有温暖人心的力量,一下子将温廷安心中浮泛起的毛躁边角,踏踏实实地抚平了去。
温廷安的额庭深深地抵在吕氏的身前,道:“母亲,对不起,我当初抄封了崇国公府,让您和府中女眷流放至冀北……教您受了这般多的委屈和挫折,对不起,当初是我太自私了……”
温廷安说得很急,越是说到后边,越是觉得自己说得词无诠次,只能一个劲地重复『对不起』这三个字。
温廷安在广府鹅塘洲遇到父亲温善晋,与在冀北御香茶楼遇到母亲吕氏,在这两个场景当中,她的心境是全然不一致的。
当初抄封崇国公府,有一半的缘由,便是出自温善晋的授意。因为温廷舜的身份特别敏.感,赵珩之弑君坐上龙椅后的第一桩事体,便是要攻乎异端,温家首当其冲,温善晋遂是决意以退为进,让温廷安抄封崇国公府,便是权宜之计。
既然是父亲的授意,那温廷安心中倒是没多大的愧怍感。
但她的母亲吕氏,对温善晋的计策,却是全然不知情的。崇国公府被抄斩的那一个雨夜,温廷安永远都无法忘记这般一幕,瓢泼的大雨之中,吕氏与府内的女眷拾掇着大大小小的行箧,于押队和一众衙吏监送之下,她们在湿泞的雨地上艰苛的行走——湿潮而冷腻的雨丝,很快浇湿了吕氏的发丝,天候潮冷极了,她整一张脸容,被冻成了冷白之色,五官上的情绪是模糊且惨淡的。
当是时,温廷安目送着吕氏的身影,如一痕淡墨,溶入了黯淡无光的生宣平纸之中,
她的胸口蓦然涌入了一种滞重的情绪,有什么酸胀的东西淤塞住了心口,这种东西又像是周身生了诸多密密麻麻的倒刺,随着每一声呼吸,扎入心壁深处,疼得温廷安简直难以呼吸,甚或是,泪流不辍。
思绪渐缓地回拢,温廷安仍是重复着那一段话:“母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吕氏道:“傻孩子,这事儿真不打紧,在我而言,从洛阳到冀北,这一段路,就像是一截旅程,我能够不再困囿于闺宅之中,且能四处走走,散散心,还能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何乐不为呢?”
温廷安觉得这不过是吕氏蕴藉她的话辞罢了,甫思及此,泪意愈发受不住,反而流淌得愈发汹涌了。
吕氏见状,失笑,莞尔道:“安姐儿,你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官居高品,在民妇面前哭一哭尚还可以,但在上峰同侪、黎民百姓面前,纵使有泪,也不能轻弹,明白了么?”
言讫,吕氏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块素色缠枝纹帕子,徐缓地擦拭温廷安的泪渍,嗓音温柔,如春风化雨,道:“少卿爷再是哭下去,可是要折煞民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