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644)
不知是不是承蒙上苍怜悯,温廷安以一种『过劳猝死』的死法,结束了这种死水般的一生。
现在回溯一番前世,她涣然发觉,自己竟是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值得留恋的东西,除了有时候会想家,就别无其他了。
可能也是在大邺待久了,在这一世也安家立业,加之她历经了一场自己从未历经过的人生,她做成了在前世不可能做到的事,也结实到了前世所不可能会结实到的人,她对自己所处的这一世,算是满意的。
平心而论,若是前一世与这一世两番并论,温廷安觉得这一世过得比较有意思一些。
假令有朝一日,她真的能够回家的话,她定然只是回去看看父母,迩后不多待,复又回至这一世来过日子。
回应温廷舜所问的问题,温廷安的心就跟针芒刺扎了一下,心腔之中泛散起了一片绵密的疼楚。在这一世,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温廷舜是占据最重份量的人。
如他所问,若是她抛下了这一世,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里,她真的能够放的下么?
温廷安很清楚自己的心思,隐隐约约地,她的眼尾晕起了一团溽热温腻的水渍,濛濛然,她深垂下眼睑,并不看人,仅是捻起被褥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淡声问:“你觉得呢?”
女郎的嗓音,软糯得可以掐出水来,质地温腻如玉,自捎绵长风韵,听在男子的耳屏之中,形同一株狗尾巴草在心间上撩挠了一番,心窝子都是绵延不绝的痒意。
温廷舜想要扒拉开被褥,看清楚她的面容,但她并不松手,两番角力之下,他松弛了腕骨间的力道,哪怕她不曾言说,但他已然从她的一行一止之间,得出了答案,寂眸添了些柔软的弧度,他捻着她的手,缱绻地亲吻她的手背,一路亲吻她的眉眼,温声道:“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假令温廷安离开了这个人间世,他便觉得,此间亦是毫无值得留恋的地方了,他随时可以跟温廷安离开。
温廷舜的回答,有些出乎温廷安的意料之外。
虽然知晓原书的这位大反派偏执刚愎,但他势必也会有自己的江山与事业,至少在温廷安看来应是如此。在前世,她读过不少权谋朝堂文,书中所描摹出来的男主,爱美人更爱江山,美人不过是男主棋局之中一枚棋子,是附庸,是瓷器,但这样的男主设定,放在温廷舜身上,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为了她,就能弃之一切。
温廷安有些不敢相信,她觉得温廷舜不像是这种『情』字至上的人。
不过,回家的方法她目下尚未寻到,目前还有诸多繁冗公务缠身,她也没有强烈的回归故里的念头。
思及了什么,温廷安的事业心熊熊升腾了起来,她从温廷舜的怀中起身,说:“天色不早了,今儿还得去一趟冀州府,要将地动一事跟知府说一说。”
第226章
冀北适值入冬的时节, 朝暾的天候,是阴冷且硬燥的。
温廷安推开营帐的青帘,朝外倚望而去, 外处竟是稀罕地落起雨来。
彻夜堪堪落过一场雨, 雨丝拔凉, 凉飕飕的寒意揉在空气的肌理之中,教人不住拢紧御寒衣物。近处,雨水浇洒在生有芊眠丛草的地上,发出簌簌簌的声响, 远处的山脉拢在苍青雾稠的水色之中,山影是淡的,背后的云如成团棉絮, 吸纳了大片酽墨, 一副山雨欲来的面目。
温廷安想起自己的官袍尚在客邸,自己姑且仅能换回女子的装束。不知为何, 她昨昼扮回女子同他去祭祖、夜里与之温存,整个人是如鱼得水的, 但在目下,青天白日的光景,她倒显得几分局促,心神亦不大自在。温廷舜有些懊悔自己为何昨晌随他同去之前, 为何不提前备好一件官袍, 甚或是随性的一件男子装束也行。
但这种想法,她自然不好同温廷舜提。
温廷安对温廷舜说:“周廉他们尚在客邸,昨日去周遭转了一转, 我们先去寻他们。”
营帐离客邸其实很近,两人决计走过去。温廷舜替温廷安撑起一片竹骨伞, 他伫立在右处,她则在伞柄的左处。街衢处,石青的板砖蘸了绵密细软的成串雨水,似是鱼鳞上泛着的光渍,两人行在上头,偶有风拂来,撩过温廷安鬓角处的青丝与袍裾,她不免要拂袖抻腕,将缭乱的发丝,一绺一绺地捻弄在耳廓背后。
两人一个走在街衢内侧,一个走在外侧,穹顶上露出一线鎏金曙色,金乌的轮廓亦是衔在云上,隔着濛濛糊糊的岚气,那金乌俨似一颗澄净瓷白的莲子,四周氤氲一圈毛绒绒的光,日色并不如想象的那般暖和,甚或是变得有几分冷凉,她立在他撑起的伞檐之下,是难以看清楚日色的,但他能将她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