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624)
好巧不巧地,丰泽端见状,莞尔说:“最近京中诸多大人委托下官画贵女像,下官还一直纳闷此事的缘由,哪承想,缘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是在少卿大人身上。”
——言下之意,是说她是全洛阳城朝政大员心目中的金龟婿的意思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廷安心下微窘,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明面上,故作一副云淡风轻之色,她将这些画像不动声色地收纳起来,话回正题,对丰泽端道:“丰院正不妨可以看一看温廷猷的画作,皆是关乎岭南粤南之地的人文风俗画。”
一直以为岭南乃属荒蛮之地的丰泽端,在逐一翻阅了温廷猷所作的风俗画,顷刻之间,整个人勃然变了容色。
眸色之中,由最初的怜悯,悄然变作了一抹惊艳之色。
“岭南的风土人情,竟是这般漂亮的吗?没有霾云,没有沙尘暴,气候温和,白墙黛瓦,通衢之色皆是常青树,江海竟是不曾结冰,常年奔涌流动!”
“一直以为黄河之水天上来,但这流居于岭南山脉之中的珠江水,亦是跟天上来上的,明澈得跟琉璃玉石一般!”
“还有这些岭南美食,竟是有这般多的美馔珍馐!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的话,下官都缠死了。”
“这是传闻之中的荔枝吗?其行相同薜荔肖似,但又不尽相同,我朝诸多文人骚客,下放去了岭南,他们就时常写到荔枝。今番下官目睹此状,端的是百闻不如一见。”
……
丰泽端对温廷猷所作的岭南人文风俗画,可谓是爱不释手,在偌大的画学院当中,画谕众多,因都是同一个画师督导,众人的题材大同小异,皆是洛阳城的风土人情,或是洛阳城周边的城池,除了画技上的差异,诸人的画作,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很难有眼界、视域上的突破。
能画出岭南地狱风俗画的人,温廷猷还是第一人。
历经了大半年在岭南的锤炼与磨砺,温廷猷的画技可谓是越发纯熟与炉火纯青,个人的风格非常浓厚,不单如此,他的绘摹题材,乃属整一座画学院首屈一指的水准。
若是将他召回画学院,跟一众画学谕相提并论的话,那么,他的水平,用『横扫千军如卷席』一句话来形容亦不为过。
丰泽端感动得坠泪,将这一沓岭南人文风俗画护藏在怀,如护藏着世间最重要的珍宝,问道:“阿猷在南地过得如何?是不是受苦了?”
温廷安眸色黯了一黯,想起温廷猷被阿夕捆缚、投喂诸多迷失心智的花籽粉的事。
她觉得不能将这一桩事体告诉给丰泽端,免得让他老人家操心。
她本想说他过得很好,但话辞悉数涌入舌腔之时,不知为何,她复又凝滞住了。
她能说温廷猷过得很好么?
至少是,他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
在同龄人准备考科举的时候,他就被流放了,成了夕食庵之中的一位米役,日复一日,干着重复而枯燥乏味的活儿。
不过,纵使身陷泥沼之中,他仍旧保持着抬首仰望星辰、描摹星辰的意志力。
世人常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福祸相依,乃属人生常态。
温廷猷虽然被流放了,但他的修养与心智,在这大半年的流放生活之中得到了一种洗练与磨砺,画技突飞猛进,眼界亦是变得格外宽阔旷达。
这是同龄人所根本难以企及的水准与成就。
但温廷猷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一种能力。
温廷安眸色宁谧如水,静静地思忖着,如此才道:“他不曾浪费过每一天,更不曾虚度过,若是寻常人一夜之间沦落到了这般境遇,大抵会怨天尤人,但温廷猷不曾这般做过。”——恰恰相反,他不曾对温廷安埋怨过岭南不好,一句怨怼之词都不曾有过。
这才是让温廷安极其感动而又莫名酸楚的地方。
温廷猷虽然是温家四位少爷当中年岁最小的,但他是特别乐观、特别懂事的人。
倘若可以,她上奏书,恳请帝王批允温廷猷参加春闱的资格。
“若是让少卿大人独自一个人去请奏官家,哪怕是说服力不够。”丰泽端提议道:“不若这般,下官会联袂画学院的所有人,联名上书,少卿大人只消带着这些请愿书,去面圣,那便是有些胜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