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72)
这教那一时刻的温廷安颇为纳罕。
毕竟当时温家很多族亲是看不起她的,觉得她好赌,性情孟浪,三天打鱼四日晒网,端的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母亲吕氏亦是为了她的事,而操碎了心。
当时的温廷安颇感愧怍,知晓自己提出去族学念书的事,可能会贻笑大方,所以,当时在晚膳当中提出这一档子事,她有些腆然,甚至是感到有一丝羞耻感在的。
讵料,温善晋当时抚住她的肩膊,俯蹲住身躯,目色与她相互平视,用温柔而坚定,亲和而沉笃的嗓音,娓娓说道——
『你是你,我是我,我做什么你不会截和,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干涉,这是你的人生。』
这一句话,让温廷安铭记了很久。
那个时候,她原以为原主之所以堕落成玩世不恭的纨绔,全是因为温善晋的不作为所毁坏的,但直至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真正熟稔温善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这般妄自给他贴标签、下定义,未免有失公允了。
温善晋的教育理念,与大邺所有的父亲都不太一样,其他的父亲,诸如二叔、三叔,他们有望子成龙的祈盼,认为只有科举入仕,才能让人生有出路,遂是将他们提早送入书塾庠序之中,接受正统的规训与知识教育。
但温善晋没有这般急切的心,原主在很小的时候,在同龄人都在蒙学馆读启蒙之书的时候,他则让她逛遍洛阳城各处地方,结交不少三教九流,尝试各种各样的人生玩法,诸如樗蒲、打马、关扑、赛狗,等等。这亦是原主,为何会被周遭的人冠以『纨绔』的名号。
自然,与温善晋的散养模式脱不了干系。
老爷子温青松根本看不惯这种现象,原主疯玩了好几年后,差长贵去,将原主硬生生拖拽回府,棍棒教育一番,再勒令她同其他族弟一样,去族学念书。
结果可见,原主的心思根本不再念书这里,每次公试的成绩与排名俱是不忍卒睹,尤其是乡试的时候,她干脆递呈了一张空白的卷面上去,时人戏谑其为『白卷公子』。
应当是有不少人认为,将原主教育成这样一幅孺子不可教的面目,是温善晋一生当中最大的败笔。
毕竟,他可是畴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同平章事,本身该对孩子给予重大的嘱托与祈盼才是,但他没有这般做,仍旧保持着与主流育儿观不一样的做法与方式。
这本身就会招致诸多的偏见与误解。
不过,这些偏见与误解,在温廷安重新回族学念书、在去岁的春闱当中金榜题名、获赐大理寺少卿之位,而瓦解殆尽。
针对温善晋的一切流言,俱是土崩瓦解掉了。
对于此,温廷安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释然。
就像是,浪子回首,终于给父亲挣回了一口气的感觉——虽然她知晓,温善晋绝不可能要求她科举要获得多高的名次,甚至,他可能只会说:『你能参加春闱,为父已经非常欣慰了。』
温善晋是对她从来没提什么要求,他在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这样一桩事体——『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
——在这一片旷野之上,你可以享受众多的,安置在更高处的自由。而不是把自己框定在一个受限的人生当中。
温廷安思绪逐渐回拢,她非常感激温善晋,能够赐予她这样一段独有的人生,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活法之后,最终寻觅到了一条真正合适自己的路。
温廷安确乎是寻觅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茶过一巡,比及温善晋问起,温廷安与温廷舜来寻自己的目的时。
温廷安凝声道:“父亲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此番前来鹅塘县,就不能纯粹是来探望您么?”
话毕,她的鬓发就被很轻很轻地薅了一下,温善晋道:“我还不了解你们,目下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且快快道来。”
第189章
正所谓『知女莫如父』, 这在温善晋身上是最好的印证了。
温廷安没有率先说正题,而是先坦诚说道:“父亲,他和我的身份, 温家人, 尤其是老太爷、二叔、三叔他们, 大家都知晓了。”
这个他,自然指涉的是温廷舜。
提及身份一事,温善晋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纳罕地端详少女与少年一眼, 俄延少顷,他顿悟了过来,积淀了不少风霜的面容上, 浮起了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散淡地道:“这样啊。”
他见两人面容有些凝重,俱是不酌茶, 茶汤在盏壁之间循回飘摇,仅有袅袅升腾的烟青色茶香, 若有似无地萦绕、充溢于这个偌大陋室之中。温善晋轻松释然地笑了一下,徐缓地拂袖、抻腕,提拎着铜质茶壶,给两人各自续了茶, 原是淡下去的幽缈茶香, 重新变得馝馞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