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41)
不过,祯州的日光,便是截然不同,蘸了雨水后,这些颗粒感的光斑,便会以黏连的姿态,纹在她皮肤之上,她既不会感到厚钝,更不会感到滞碍,反而会感到一身轻盈,不过,这种轻盈往往代表着暴风雨前的宁谧。
在浅滩之上,众人看到乌篷船搁浅的种种痕迹,船底在息壤之上人为曳动的种种褶痕,极是显明,从最下游的浅滩,一路蜿蜒至山阴面背后的大泽。
这数道褶痕,以儆醒的姿势,盘踞在大地之上,仿佛是有人蓄意而为之,无声地在延引众人前去。
温廷安多留了一个心眼,颇觉事态有些不太对头,阿茧反侦察的意识,其实是特别强悍的,要不然的话,当初,她去他的舟筏上,寻溯那那一柄竹桨的时候,竹桨作为最关键的犯罪证据之一,却是被他提前付之一炬,美名其曰『添柴生火』,这就委实有些可恨了。不过,这也极大地佐证了一桩事体,阿茧的反侦察意识远胜于常人。
假令他是真的有心要将望鹤藏起来,不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么,官府势必能寻找上好一阵子,但当下的问题是,阿茧拖曳乌篷船的痕迹,居然没有循照她预想当中的那般,清理得干干净净,而是如此冠冕堂皇、明目张胆。
这种架势,仿佛就是在刻意地引人前去抓捕一番。
杨淳率先纵跳下船,在那几道船辙上磨蹭一下,将沙土在指腹上碾磨了一番,迩后道:“沙子还是晕湿的,尚未干涸成团,说明他们刚离开不久。”
吕祖迁凝声道:“那赶快去追,否则教他逃掉,就大祸了!”至始至终,望鹤的性命始终拿捏在阿茧的手上。望鹤虽然有包庇凶犯的嫌疑,但罪不至死,更不应该让她受到威胁。
周廉眉心深锁,道:“阿茧此人,性情慧黠狡诈,诡计多端,这会不会有诈?”
这就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一模一样的道理,明面上留下了船辙,这会不会是东声西击之计策?实质上,阿茧是带着望鹤往另外的方向逃了。
众人一闻,觉得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知州和知县,听得可谓是心惊胆颤,头大如斗要是有个跨州路的罪犯,在他们所管辖的疆土之上闹出了人命,或是捅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天降的祸患,他们可负担不起。
他们一同看向温廷安,她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他们想要看看她有何主意,接下来的行动计策是什么。
温廷安深忖了一会儿,道:“追。”
众人面色各异:“为何要追,难道周寺丞说得不对么?明明是刻意留下来的船辙我,我们为何要去追,万一,这就是个陷阱呢?”
温廷舜替温廷安答了众人的疑绪:“这不会是陷阱,而是一个暗示。”
众人复又纷纷看向他,等待他继续将话说下去。
温廷舜遂是道:“此前,她其实已经说过挟人要价之事,既是如此,也就不难预测阿茧的计划了,他故意留下来船辙,有意引我们前去,这就是一个暗示——”
阿茧在山阴处的大泽等着官府,以望鹤的性命做要挟,意欲挟人要价。
听及此,被绑缚的阿夕眸瞳怔缩,眸底阴戾之色尽显,此前温廷安所讲的话,端的是一语成谶,她的手捆扎于麻绳之中,因是剧烈的挣扎,手腕与皮肤被磨损出深层的疤痕,当下只听她咬牙切齿的低喃一句:“我真后悔当初,被他撞见弑人一幕的时候,没有手刃他!所谓的慈悲,就是纵容人性继续作恶下去!”
这时候,温廷安一错不错地凝定阿夕,凝声问道:“你觉得,你跟阿茧,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阿夕蓦然怔了一怔,说道:“你说什么?”
温廷安半垂下眼睑,挽着手臂道:“阿茧执着于钱财,人为财死,而你,是为了你的妹妹望鹤疯魔,一次又一次地犯下弑人的罪咎,你和阿茧,从某种程度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殊途同归,大江归流,你觉得呢?”
阿夕冷然哂笑了一声,重温了一回温廷安方才所述的那几个字:“殊途同归,大江归流么?”
一阵风徐缓地吹拂而来,鬓角之间的一绺乱丝,有一下没一下击撞于她瓷白的面容上,她陡地现出一丝颓败的行相出来,囚衣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太愿意承认温廷安所述之话,毕竟,她从不愿意与瓦砾为伍,尤其是阿茧这等让她数次起过弑意的蝇营狗苟之辈。
阿夕意欲辩驳一二,但仔细思忖了一番,兜兜转转之后,仔细思忖之后,觉得温廷安之所言,到底是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