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27)
后半截话,已经教在座众人听明他话中真正的蕴意。
温廷舜坦明身份,是抛砖引玉,寻老太爷,成全他与嫡长孙女之间姻缘,才是真。
温青松覆在竹笻之上的苍手,涩然地轻颤一下,仍旧一副冷哂质询地口吻:“不复朝,不复仇,那你在九泉之下的父皇母后,焉能瞑目?毕竟,熙宁帝当初开国之时,便是夺你父皇的黄袍,一席龙袍加身,制霸禁庭,骊皇后葬于松山大火,如此血海深仇,你说能不报,便不报?”
“——这些仇、这些恨,你能轻易放下么?”
第169章
温青松的问话, 语句沉重,话辞犀利,俨若一重盐霜, 冷敷在温廷舜的陈年旧伤上, 他蓦觉自己的身体, 在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冰冷彻骨。
温廷安适时牵握住他的右手,刚一相触,便觉得少年的掌心腹地, 寒凉到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地步,指根、指节、指腹、掌背,每一寸皮肤俱是冷的, 明明入主屋以前, 他的手还是温热的,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 这些温热,悉数退潮而去。
牵握之时, 少年身形的绷紧、僵硬,亦是一并传达给她。
温廷安心中揪紧出一丝褶皱,意欲出言劝解,但教温廷舜一个反握的动作, 无言地阻止了。
他让她, 不要为他说话,否则,这很可能会激怒温青松。
偌大的内室, 陡地陷入空旷的死寂之中,众人面面相觑, 仿佛教穿窗而至的淋漓日色,绣缝住咽喉,喉舌僵滞,不能有丝毫动弹。
静默了好一会儿,温廷舜终于抬起眼眸,支摘窗外日色苍莽,穹空之中原有的一丝云翳,给东隅处丰沛的辉光冲淡不少,拢回视线,他能看到温廷安纤细修直的轮廓,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暖,还能隐微地听到她不算平稳的心律声,那是心上的潮水,涨起来的痕迹。
温廷舜心中确定了某些事情,转目望定温青松,沉笃地道:“畴昔,初来洛阳潜伏的那几年,我确乎一心报仇,复辟大晋这一桩事体,整日盘亘在我的胸口,就像是是母后对我的审判,若是我一日目标未成,她便会出现在梦魇之中,无止休地挞伐我。我手上还有两位亲信,也是当年的玄甲卫,他们会助我复辟大晋。”
“本来,我的计策是,赢得温家的器重与支持,考中科举,入朝为官,封官加爵,一步一步往上爬,务必赢得君主的信任与倚重。在赢得君主的重用、位极人臣之时,从那一刻开始,我便能开始复仇。我会不断在朝堂之中安插自己的势力,给原先的左、右两部分势力制造矛盾,让两派朝臣相互倾轧、剥削,此消彼长之下,我也会离间君主与武臣,将兵权一举掌舵在手,这般一来,我就能疏通了朝堂与江野之间的关节,达到权倾朝野的地步。手中权势达到了一定的地步,复辟大晋,便指日而待也。”
这一番话,言辞虽清和,却如惊雷,教满堂的人听得心惊肉跳,悉身的鸡皮疙瘩,俱是坠落一地。
温廷凉呆立原地,眸露滞色,讷怔地看着矗立堂中的二哥,好像是生平头一回认识,他平素觉得二哥静止笃定,气质风停水静,予人一种无欲则刚的境界,哪承想,二哥居然潜藏着这般可怖的城府和野心。
温善鲁与温善豫,方才已经因温廷舜的身份一事,而吃惊不少,不过,温廷舜所述的那一席话,更是教他们惊怔胆寒,无法想象,这个只有十六、十七岁的少年,看起来是涉世未深的年纪,早已暗中谋划好了一切谋逆反叛的棋局,偏生他们与他同在屋檐之下这么多年,竟是连一丝一毫的端倪也觉察不出。
这就是温廷舜的本质么?
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他若是不剖白,任何人都无法得知他的底细和手段。
在场最是淡定的人,莫过于温廷安,她早就知悉原书的剧情,对大反派的所行所事,皆是了如指掌,温廷舜天生反骨,那勃勃昭彰的野心,是包藏在皮骨之中的。她穿书到大邺的头日,便想着要扭转这个局势,她不想让他,满腔满骨都写下『恨』与『仇』。
她觉得自己能做的其实很少,但至少去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
在这样的时刻里,她的手被温廷舜以更温实的力道,牵握在手掌心。
“混小子,你把计谋告诉了我,不怕我一纸奏疏,对朝廷告发你?”温青松的嗓音如坠冰窟之中,面上是阴沉的表情,“你目下在宣武军成为少将,是不是也准备蓄养私兵,好来日回洛阳城逼供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