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13)
被划伤的手,渗出血水弥散在了江水之中,仍旧在剧烈地作疼,真的好疼,阿夕那几刀,刀刀不留丝毫情面,既快且狠,扎入她指根的血肉之中,疼得温廷安眼角渗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明明珠江水这般寒凉了,为何她身体会感到如此冷烫,身躯仿佛被燃烧到了极致。
不仅如此,她的身躯仍在兀自朝下沉坠,也不知晓这珠江水会将他们席卷至何处。
暴雨滂沱,水流湍急,他们的尸体,会随着水流漂泊至何处?
最终,会教何人发现?
这一桩案情,又会如何收尾呢?
明明寻觅到了一切案桩的最终真相,在这节骨眼儿上,她却被凶犯狠狠拿捏住了把柄,还一径地拖累大理寺的官差,拖累了周廉、吕祖迁和杨淳。
尤其是周廉,他的手掌之上,刚不久,便落下一道狸猫的咬伤,伤情并不浅,刘大夫曾对她
耳提面命过,这几日,他的伤口丝毫不能触碰寒水,她对此也做出过了承诺。
但是,周廉为了救她,对伤情丝毫不管不顾,竟是还教伤口开裂了去。
今时今刻,居然还被一同拖累下了水。
温廷安心中,潜藏着一阵莫大的愧意。
还有吕祖迁和杨淳,跟她一同并肩作战的同僚,连夜不休地协同她一起查案,从未喊过半句苦,从未喊过半句累,今朝亦是被她拖累了去。
沉珠江以前,吕祖迁所述的那一句话,堂堂皇皇,掷地有声,温廷安一直历历在耳——
『别逞什么英雄主义,我们不准你死,要活一起活。』
『要死,就一起死。』
这就是九斋少年,同生共死的精神啊……
一直被延续至今,她真的好感慨。
温廷安逐渐失去意识以前,脑海之中,像是进行着一出皮影戏,她回溯着生前种种,最先回想到四弟温廷猷。
真的,好对不起他啊。
他一直全力以赴地帮她查案,给她提供各种各样的襄助,信任她,鼓励她,面对来自族亲的各种非议和指责时,是他挡在了她面前。
她这个长兄,可真是窝囊,为何连自己的族弟,都保护不好。
居然还教阿夕钻了空子。
想起温廷猷那一张迷失了神智的面容,她屡呼不应。
平心而言,温廷安恨不得被下蛊的人,是自己,她愿意用一己性命,来换取温廷猷一具康健的身躯。
但,据目下的情状而言,一切都已然太迟了……
还有温廷凉,她好不容易与三弟的关系破了冰,他算学极是精湛了得,给她所勘察的公案提供了不少的效力。
抵今为止,她一直都记得,他前几日在刘家铺子所说过的话——
『别以为,我就这件事跟你道歉,就彻底原谅你了,你且听好,我还没完全原谅你……我还是在生你的气的,你办好案后,这些人情,得慢慢还给我们。』
她答应过,要给三弟负荆请罪,要真正让他消气的,结果,人算弗如天算,以她当下的处境,怕是很难躬自到他面前请罪。
三弟,长兄就先在此处,同你道一声『不是』。
温廷安接着,回想过崇国公府里的族亲,诸如温善晋与吕氏,她都未曾来得及去看他们,更没有亲自报答过他们对自己长达十七年的养育之恩。
……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
但愿能够来世来生,再次做你们的女儿,届时定当结草衔环,好生报答你们的生恩养恩。
温廷安继而追忆起了温青松。
仍旧记得初来广府的翌日,她想要去拜谒老太爷,却被对方冷漠地赶了出来。
——『老太爷说不记得,自己有个叫温廷安的嫡长孙,若是无事,请少卿大人回吧。』
这句话,其实……真的,很是伤她的心啊。
当时温廷安听到了这一番话,整个人仿佛被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五脏六腑变得极是脆弱,势若岌岌可危的一座危楼,只消有一双手略微施力一推,她心上的这一座危楼,即刻便会溃不成军地轰然倒塌。
在人间世之中,还能有被至亲拒之门外这一桩事体,更残忍的事么?
倘若说,她人生有两桩憾事,其中一憾,便是希望能得到温青松的宽宥与鉴谅,重新修葺好祖孙两辈的关系。温廷安希望能与温青松达成和解。
这一桩憾事,或许会成为真正的遗憾罢。
至于另外一桩憾事……
在不经意之间,温廷安眼前坠入一片强烈的恍惚,隐微之中,她似乎又回溯到了一道暌违经年的衣影。
少年身影颀秀修直,着一身白襟银带的儒生袍,端的是仪表堂堂,如若一株倜傥的玉树,静静地伫立于洛阳城的月影清辉之下,温廷安似乎见着了她,他转眸朝着她遥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