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503)
光有阿夕这一门手艺还远远不够,她会烹制早茶和各色食味,论样式,其他庵厅的师傅亦是能如法炮制。
关窍就在于食谱。
非要作喻的话,膳食的样式,是浮在水面的冰山,受万众瞩目,而这食谱,则是深深潜藏在水面之下,任何竞争对手皆是窃不走的,因为画虎画皮难画骨,皮毛给旁人都瞧去了,但这骨子里的精髓,旁人没见过,又哪能学了个钻骨透?
夕食庵最大的东家,朝扬朝大人,决计从食谱入手。
他的策略是,必须做出旁人未曾尝过食味,教人刻骨铭心,教人流连忘返,教人生出忠诚,从今往后,非夕食庵的素宴不食,这般一来,夕食庵又能回至广州府东道主的席位之上。
至于破局的秘宝,便是从胡商暗渡而来的罂.粟。
温廷安听至此处,喉头一片冷涩,匪夷所思地道:“朝扬朝大人,教你将罂.粟投放入膳食之中,是为了留客,给夕食庵牟取暴利?”
阿夕嗤笑了一声,眸色被斜风狂雨洗濯得格外透亮,朗声道:“想不到罢,平素道貌岸然的朝大人,那一身绸服之下,居然镶满了腌臜的虱子。这广府的黎民百姓,敬重他,爱戴他,誉他治水有功,乃是大禹的后裔,众民不惜集资,在珠江下游修葺了一座镇江塔,就是为了惦念追思他的丰功伟绩。”
“但世人终其一生皆无法想象,堂堂的工部尚书,会凭恃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大肆敛财。”
哪怕阿夕没有详细明说,温廷安仍旧能想象地到,将罂粟投放于早茶的食谱之中,那种堪称是『天上人间』的滋味,会如何引起百姓的拥捧与眷恋。
这些茶客、食客,根本不知晓他们食下去的,是拥有致幻之效的毒物,他们仅是知晓,这种食物堪称绝味,能让他们浮想联翩,陷入一种得未曾有的美梦之中,这种美梦就如一种蛊,一旦陷落进去,神识就不想再回归入现实之中。
阿夕凛冷轻哂的嗓音,质感空灵幽幻,响在温廷安的近前,“平心而论,人是有惰性在的,他们宁愿活于醉生梦死之中,也不愿睁眼去正视现实。”
“当梦愈是美好,一朝醒来,发现残酷的现实,还是一成未变,有些人内心强大的,得过且过,仍旧会继续吸食,循此往复。但有些人,内心不那么强大的,意识脆弱一些的,那么很容易就做出一些偏激之事,诸如——”
阿夕倏然提溜起温廷猷的后领,朝桥垛之外轻然一推,温廷猷的的上半身,失了重心,躯体俨似脱轨的马车,伴随着衣料滑蹭桥石的蹭响,他猝然滑出了桥垛!
阿夕就这般将温廷猷推了下去!
竟是毫无任何征兆!
温廷安的呼吸蓦地一滞,悉身血液凝冻成霜,身体快于意识,她风驰电掣一般,趋步朝前,奋力震袖出剑,千钧一发之际,挣鞘而出的雪光,在寂寥的雨夜之中划破一层沉寂,软剑俨若湿滑柔韧的游蛇,一举缠住了温廷猷的腰。
顺带也堪堪阻住了温廷猷下坠的身体!
已经陷入迷失之境的少年,高悬于桥心之下、珠江之上的高空,温廷猷悉身的重量,仅牵系挂在温廷安的软剑之上,身躯一摇一晃,岌岌可危,处境弥足巍然!
偏生温廷猷对自己濒死的处境,俨然不知,被雨水淋了个透彻的面容之上,眼神涣散,毫无焦距,仍旧是一副迷醉呆滞的痴痴笑色,不曾回应长兄的分毫。
见着族弟这般情状,温廷安胸腔内俨似灌入了一阵沸热的岩浆,沸热过境,几近于将她的五脏六腑烧灼开去,原是抱持着一线生机,目下,有一种名曰溃不成军的思绪,不偏不倚地攫住她。
温廷安整个人都在隐微地发抖。
温廷猷,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何她屡次呼唤他,他丝毫没有反应?
温廷安胸线剧烈地起伏着,一只手死死撑在桥垛的内侧,另一只手牢牢攥着软剑的剑柄,她面色僵冷发紧,两侧的咬肌微微凸起,青筋虬结,面部筋肉庶几快要痉挛。
她一直呼唤着温廷猷的名字,意欲唤醒他的神智。
但竟是百呼不应!
是不是吸食了过剩的罂.粟,他已经迷失在幻境之中,再也难以回至现实?
温廷安喊到嗓子嘶哑劈裂,竟是都不曾唤醒高悬在桥面下的族弟。
她顿时感到面色一阵濡热,不知为何,心脏竟是剧烈地痉挛起来。
此前杨书记说过,这十几年以来,常有人想不开要沉珠江,这种不寻常的现象,会不会就与他们吸食过罂.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