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54)
“用来追忆一位朝姓京官,此人官拜工部尚书,二十多年前下野岭南,不过不在广府,而在闽州。闵州靠海,飓风频发,一旦发生飓风,那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会殃及广州,最遭殃的便是各州垦田农作的百姓,这位朝尚书想了诸多治飓风治洪灾的法子,也修葺了不少防洪桥,”丰忠全道,“这一座镇河塔,便是广府百姓聚资用来惦念这位大人的,不过,他目下不在闵州,大半年前便迁擢回京了。”
“不过,有些惋惜地是,回京路上便病殁了。”
温廷安看到了矗立在镇河塔前的玄漆石碑,錾刻着朝尚书的功德,此间看到了『夕食庵』三个字,温廷安纳罕道:“朝大人居然还创设了夕食庵?”
“正是,他可是夕食庵背后最大的东家,望鹤师傅便是他亲自……”话至半途,丰忠全猝然囿于什么,匆促地停了口,似是不愿再说下去,仅是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温廷安露出了一副凝色,不知为何,想起此前在南下的客船上,吕祖迁心直口快,问起了腹中孩子的生父,望鹤是这样答复:『这个孩子,没有父亲。』
也不知这位朝大人,同望鹤师傅交情如何,而这位广府老爷,似是晓得不少内情,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过,这一段稗官野史,与目下的案子无甚关联,温廷安先姑且存了一个心眼。
她跟随丰忠全上了塔,镇河塔拢共有十六层,塔身竟然是空心的,空气之中弥漫着浓郁的潮湿气息,比及登上塔身的最高处,朝下俯望之时,仅一眼,温廷安悉身一震。
目之所及之处,塔外俱是一片厚重的乳白云岫,层层叠叠地遮掩住了石拱桥的景致,她凭栏俯瞰,根本望不到石岩洞处的具体情状。
“细路仔,你想不到罢,江畔两岸,尤其迫近下游,地面上空是冷热交汇最严峻的地方,一般在卯正到午正牌分,低空处皆会出现浓重的云岫,你方才在桥面上,是看不出云岫的,因为它与穹空之色相近,你居于高处,视野便会被云岫所遮挡,只能等午正以后,云散岫泯,你才能望清珠江的原貌。”
温廷安在镇江塔的塔顶瞩目远望,果真是观察不清下游河岸,易言之,贺先从石岩洞游出来时,现场并未任何一人看到他,更遑论是救他,难道,他真的是徒身溯游而上的么?
毕竟,从下游游至中下游,拢共有两三里的水程,他一刻钟,真的能游到么?
按下这一丝疑绪先不表。
这一会儿,吕祖迁、杨淳以及府衙仵作适时赶了来,见着温廷安回来,仵作这才开始验尸。
往返来回,日头已然升得老高,一座宽大的四角青帛帐篷搭了起来,以作临时验尸之用,仵作先是剖验唐氏的尸首。
验尸时,唐氏的生母,并及唐家几位妇人,收到了女儿沉江的消息后,匆匆赶来,跪伏在近旁,以帕子掩面泣不成声。
“三姐是家中嫁得最好的了,怎能这般想不开?”
“是啊,到底是嫁了个有名有姓的官儿,嫁过去后,姐夫根本没有苛待她,她怎能敢去偷人呐!”
“她是真真的娇气,投得是平民胎,当自己是公府千金小姐的命,这世道,哪家的丈夫不会打发妻?打就是疼她啊,她还不惜福!”
“死了也罢了,干嘛连累峥哥儿,怎么说也是唐家的外孙,他们一对偷食鸳鸯,死了事小,可香火断了事大!”
“你们姐儿俩就少说两句罢,没见这官府的人儿都瞧着,万一怀疑上了你们,可就遭罪。”
女眷一直叽叽喳喳,没个了歇,温廷安蹙了一蹙眉心,往她们掠去一眼,众人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一霎地噤若寒蝉,掩面羞避。
仵作剔掉了唐氏的指甲,比及揭开尸首身上的厚实衣裳,众人俱是敛声屏息,空气遁入一片死寂之中,拂掠至江岸的春风停摆了,弥散于空气之中的血腥之气,愈发稠郁。
温廷安此前未与唐氏正面打过交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唐氏从一个被家.暴的母亲,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温廷安看到尸首遍体的淤青与伤痕,从脖颈至肚腹,再从肚腹至脚踝,未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掐痕,鞭伤,踹伤,烫伤,搓伤,砸伤,刺伤……
她仿佛从能这些伤口,看到了唐氏生前的遭遇,嫁人后,常年只能困囿于服侍丈夫与哺育儿子之间,面对下值回来后,处处泻火的丈夫,唐氏被掌掴,被殴打,被轻侮,被挑刺,面对如此不合理的遭遇,她应是极大的委屈,但邻里街坊不以为意,觉得她嫁得高,母家也不以为意,以所谓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她,说她被打,是在恪守一位妻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