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53)
见着广州知府带大理寺众人来了,阿茧俯跪见礼,愧怍地道:“草民方才拭了拭三人的鼻息,皆是断了气的……草民行事不力,万请知府老爷降罪。”
杨佑替丰忠全摆了摆手,代为说道:“生死有命,想死的人,饶是要拦,根本就是拦也拦不住,你已经尽了人事,兹事并不能责咎于你,要责咎的话,就应先问问这躺在地面上的人了。”
三具尸体被搁放在一丛苎麻编织的草席之上,因是长久地浸泡在水面之上,尸身俱是泛散着一片冷白之色,发丝散乱,如寄藻粘稠地黏成绺,大面积遮住血色逐渐褪尽的苍白面容,透过发丝,可以望见那三张全无表情的人脸,俨似裹着一层尸蜡般半透明,肤色灰蒙,毫无一丝光泽。
三人衣衫尽湿,衣褶骤显,弥漫着一片铺天盖地的腥郁水汽,尤其是贺先的尸首,本是从溺井之中浸泡过一回,此刻更显朽臭,引得在场众人忍不住掩住口鼻。
温廷安拭了拭他们腕间的脉搏,确乎是停止了跳动,在杨淳和吕祖迁、府衙仵作赶来之前,温廷安询问阿茧:“你是何时看到贺先和郝家母子出现在水磨青板桥上的?”
阿茧挠了挠首,道:“应该就在半刻钟前不久罢,草民看到了贺陶匠携着郝家妻儿,出现在了桥槛之上,贺陶匠将母子搂得紧紧的,俩当是所有人都吃了一吓,这一幕,不仅是草民见着了,往来珠江口的客商船商都见着了。”
温廷安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他们是从哪一岸上来的?”
阿茧道:“是从南岸上来的。”
温廷安眉心微微蹙了一蹙,朝着横悬在珠江上方的水磨青石板桥,遥遥瞰了一眼,因方才生发过坠江一事,原是在桥墩上做生意的贩夫走卒,皆是被分赶至南北两岸去了,她将周廉唤至身边,低语交代了一些事,周廉听罢,登时领命而去。
丰忠全先前说过,牢狱溺井的最终排放口,是位于在珠江下游北岸,虽说贺先水性很好,但在一刻钟之内,真能从北岸潜游至南岸,与唐氏母子接头么?
而且,这一出殉情,未免也过于突然,昨夜说过要同唐氏一起过日子的人,目下居然拖家带口沉了珠江,这动机何在?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挨不住冷铁窗,一时想不开,遂是走了极端?
温廷安心腑之中惑意愈甚,凝声问丰忠全:“能否先引我去珠江下游走上一遭?”
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居于珠江中段偏下游,溺井排放之地,则在更为下游的位置。说起来,两岸之间其实铸有三座大桥,中上下各一座,水磨青板桥是位于中下游的大桥,而最下游的地方,则搭铸有一座石板拱桥,这座桥没青板桥那般气派,既窄且峭,桥墩处掘有三座拱洞,显然是作泄洪之用,桥上往来之人,极是寥寥,只有矗立于南岸的一座六角镇江塔,形态娉婷袅娜,俨似窈窕淑女的一截小蛮腰。
丰忠全指着北堤下方那一处宽大的石岩洞,温廷安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洞壁之内,延伸出一截竹笕,竹笕之上正源源不断地排放垢水,她听丰忠全道:“此处是牢狱溺井之中的终处,贺先想必是从石岩洞纵出来,再踅游至中下游的南岸。”
温廷安略一凝眉:“为何他不能先上岸?”
丰忠全指着拱桥两岸:“细路仔,你且看清了,拱桥两侧的堤岸,高达近五丈,因不是商埠舶贸之地,两岸并未修葺可供上岸的大斜坡,岸畔是全然垂直矗立于珠江,饶是他要爬,那堤岸处的石壁,既滑且湿,还很高,又怎能可能在短瞬之间内攀爬上去?”
“再者,此处是泄洪之地,人烟稀少寡寥,他疾声呼救,也不一定能有人捞他上岸。他爬不上去,四遭也没有人烟,自然只能徒身溯游而上了,是也不是?”
温廷安指着屹立于南岸的镇江塔:“此塔之上,难道没有官兵镇守?若是有人在塔上,必定能够看到从石岩洞纵游而出的贺先。”
“在塔上,真的能够看到石拱桥之下的景致么?”丰忠全笑了一笑。
“难道不能?”温廷安匪夷所思。
丰忠全摇了摇首:“细路仔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目下跟我上塔,望上一望,再做决断也不迟。”
一条青泥小径,呈九曲之势通往镇河塔,塔外列两座白石大鼎炉,炉内皆是密密匝匝的黄香,佛青色的塔身底下,边边角角处,也有不少香枝,温廷安问:“这些香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