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88)
这番命令的弦外之音,很是明显了,披裹在她身上的波斯毛毯,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她不能让太子不悦。这大抵便是天家的仪威了,一言一词,皆有震慑之感,教人不敢拂逆。
她想起半个月前的三司会审,第一次初见赵珩之的情状,他吩咐亲卫在主审官的座位旁搬来一张座椅,吩咐她坐在他身侧。
与温廷舜的性格截然是相反的,若是他知道她冷了,不仅不会递来毛毯,估摸着要刺上几句罢。
想着这个家伙,温廷安蓦然追溯起昨夜少年对她的告白,如此潦烈而莽撞,根本不像平素运筹帷幄的他,他在落雨的廊庑之下,立了整整一夜,那寥落的背影,还有黯然的眼神,让她心里忍不住泛起如针扎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微小得很,并非一时一瞬,而是长久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它们的存在。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寻着对应的号房,那号房里是否也有明亮的酥油灯和暖毯?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温廷安忙拢了拢神识,告谢了赵珩之,男人倒是个寡言的,到此一来,似乎仅是纯粹给她披上毛毯,做完这件事,他便要起身离去了,也适时到行将开考的时刻,有下属来唤他去,他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邃眸潜藏风澜,沉哑道:“好好考。”
开着的门,复又闭拢回去。
温廷安极淡地舒下一口气,这才意识到因是不自在,她一直刻意收敛着姿态,就连后脊处,亦是生有一丝极薄的冷汗。
不多时,便有人发了一沓考卷进来,这一回待遇比上一回好太多,那监官待她很是恭谨,温廷安看他面白细颐,形象偏近女相,应当是宫里的某位公公罢。
公公温笑道:“此处宁谧,再无人能扰了官爷的心神了。”
温廷安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她所身处的这一座小院,人迹罕至,左邻右舍没再如寻常一般,传出交头接耳的声音,她还记得上一回,近旁的生员带了气味重的午食,扰得其他人写不安宁,结果,是周廉将她的考篮收了上去,温廷安当了那个生员的替罪羊。
现在想来,也真是好笑。
可是,想起升舍试,心神便很容易又绕回那个人身上去,那一天……
不能再想了。
温廷安将心神拢了拢,祓除种种杂念,便将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考试当中。
会试的卷子比升舍试要难的多,好在近一个月以来,温廷安做得模拟卷子很多,律策、律义和时事政论,各种各样的题型都做过不少,答案早已是烂熟于心。
大邺的刑律疏议,她亦是倒背如流,题量多,但考官所出的题,都是她日常经常抄诵的,看得都会。
写完所有小题,轮到最后一道大题。
就是策论,十分贴合时事政论,论如何治疫、如何治灾云云,黄归衷之前都让她训练过。
脑海里已经有一篇高考满分作文,正等她诉诸笔墨了。
正待提笔,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里,冒出昨夜那样一个场景,萧疏的月色下,少年把她抵在墙面上,对她说:“我现在未立功名,什么也给不了你,也无法与阮渊陵、赵珩之他们分庭抗礼。”
“——但是,温廷安,我喜欢你,我不会轻易放手。”
又想起他说过的,“你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
这一瞬间,温廷安想过一种可能,如果她不写最后一道大题,那么,她无法高中,纵然是高中了,名次也是极低的,这就遂了她的意,
假定太子发现她妄自菲薄,应该会对她失望,也因此会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罢?
她不想跟太子有任何牵扯,更不想盲婚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可是,以赵珩之的铁血手腕,她抵抗他的话,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温家,温廷安身上流着的是温家的血,她不欲让温家出事。
温廷安眸底浮现起一瞬的迷惘,千万乱绪在脑海里碰撞与交织,剪不断,理还乱,她坐在现在这个春闱的考场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是为了不负温青松之瞩望,光耀温家的门楣吗?
还是为了不让温廷舜黑化,纠偏他,让他走上正道?
亦或者是,积攒足够的资历,为两年后与太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