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87)
那一双邃深而平静的眼,藏着汹涌的漩涡,或许她稍不留神,便能被其吞噬。
一枝杨柳在心上的镜湖之中,有一下没一下划着水波,漾曳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她默了许久,袖裾之下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背处的青筋隐隐突兀,她推搡了他一下,用极为冷静的口吻道:“回去罢,别再来寻我了。”
温廷安沉默地将温廷舜推出寝屋,随后落了锁。
温廷舜那欲言又止的话,一径地被锁在寝屋门扉外。
原以为他终会离开,却不想,温廷舜就立在门扉外,不动了。
他没有离开。
月色罩在少年坚实修长的背部,他的影子投照在了门扉上,显得寥落又孤独。
看着这道影子,温廷安不免生出了一丝罪恶之感。
那一道少年身影,兀自在廊庑之下立了许久,俨似水墨画上一道浓墨重彩的笔触。他好像被主子遗弃的大狗狗,蹲守在门边,等她开门,或是等她回心转意,或者是等待她的回应。
温廷安是个容易心软的,数度想要启门出去,但又思及自己对温善晋与阮渊陵所作出的承诺,她温吞地收回了启门的动作。
因不会有结果,更不会有苗头那些心软和权衡都被悄悄碾碎,不着痕迹拂入某个角落。
温廷安把自己埋入衾被之中,只露出一张小脸,手腕抵在眼睫上,倏然觉得腕部肌肤漫上一片濡湿,手掌往脸上一触,都是泪。
她终归不可以啊。
阖眼一闭,再度醒来,已是到了春闱的时节,适值卯时,她洗漱毕,便是提着考篮出了院舍,辰光细微,外头还有落雨的痕迹,青泥色的地面晕着一片雾漉漉的水渍,门外伫立了一整夜的少年,已然是没了踪影。
但还是有一些伫立的影子在廊庑下边的,诸如,他身上的桐花香气。
触景生情,温廷安心底没来由被刺着了。
用过昼食,温廷安接过阮渊陵递来的棉衣,便坐上马车,去了指定好的贡院。
本来想和九斋的人打声招呼,但不知位置调度与分配的问题,她一路上都没有见着熟人,入了号房,准备研磨铺纸时,却是发现案上已经搁放着刚磨好的墨,搁放着拨好尖儿的湖笔,地面上放着一块上好质地的毡毯,触摸上去,极为暖和。
简直比上一回升舍试的考试环境好太多了,每一座号房的环境,都这般人性化的么?
温廷安有些感慨,跪坐下来整饬笔墨,须臾,便是听到号房外,隐隐有人恭谨低唤了一句:“太子殿下。”
温廷安下意识挺直腰,连呼吸也屏住了,下意识看了一眼箭漏,距离正式开考还有半个时辰,主考官不应该来这般早。
一阵槖槖的步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她所在的号房外边停下。
节律从容有致,不疾不徐。
案台上酥油灯内的烛火,却是在不安地扭来扭去,温廷安将手放在膝头上时,号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更漏将阑, 轣辘转金井,酥油灯火光皎皎,映照在温廷安那齐整的鸦鬓上, 上边是一对清炯炯的眸, 尾梢低敛, 覆落一片清辉的光,看在了赵珩之的眼中,他低声吩咐左右,很快, 亲卫将一件物事递呈上去。
温廷安今儿穿得是茶白银缎宽褃袄子,高束发冠,露出了一小截瓷白的后颈, 她的身量纤细, 气质温娴如水,俨似白宣浓墨的工笔写意, 那窈窕的笔锋,不知不觉迤逦至赵珩之的眸中, 也是在这一刻,温廷安切身感知到,男人正走入号房内,此处内静谧极了, 男人伟岸的影子, 跟随着履靴碰蹭在地面上的声音,逐渐迫近。
温廷安潜藏在袖裾之下的手,蓦然收紧, 她能感受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毫不掩饰的灼灼之意, 彰显天子对她的势在必得,她正欲侧身行礼,倏见头顶处传了一声低哑而强势的:“别动。”
赵珩之的吐息喷薄在她额庭上方,随着这一声落下的,是一件宽厚温软的波斯毛毯,从她从头到尾地裹住,那金黄配紫的设色与针脚,糅合着清郁的龙涎香,铺天盖地而至,象征着一种圈束,他将她虚虚圈在他怀前。
太子是将他的披毯,裹在她身上吗?
温廷安整个人怔住了,甚或是说,连身子都是僵直着的,出于下意识的举止,她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意欲将那毛毯送还回去,表示恕不能接受此等照拂,但那一番推拒之辞,却被赵珩之一个凉冽沉练的眼神镇压回去,他一行用修直玉凉的指腹,捋平好她毛毯上的褶痕,一行平视她说:“听闻每逢春夏迭嬗时节,你便容易患染风寒,接下来一连日是春闱,本宫不允许你身体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