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26)
掌事姑姑回溯着秋笙恼羞成怒的模样,便是心有余悸道:“说是那遍地荼白天水碧的裙裳,裙褶的部分皴起几处皱痕,没熨平,秋娘子觉得孟家的三少爷是看到了她裙褶上的痕皱,生了嫌心,适才不肯继续抬价,这不,一个人在屋中撒着闷气呢,还说要拿洗衣坊的秦氏是问。”
常娘忍不住揉了揉鼻梁骨,纳罕地道:“临上台前,秋笙不是才说这裙子熏染得好吗?怎的现下又嫌厌这裙子起了辙子呢?”
掌事姑姑亦是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地道:“按奴家的话来说,秋笙的脾性就如暑月的天时,一会儿晌晴,一会儿阴翳,不能去丈算的。奴家好劝歹劝,秋娘子就不是不解气,说要亲自罚这个秦氏。”
常娘斟酌了片刻,才道:“原以为能寻个称她的心、如她的意的,没料着这个秦氏手艺功夫再好,也不能遂她的意,那命秦氏去菡萏院领罚罢。”
菡萏院便是秋笙所栖住的地方,这偌大的酒坊里头,十二优伶各赐有院所,谁若是受宠、遭了器重,谁的院所便会繁华一些,温廷安被掌事姑姑领入菡萏院所时,秋笙身后立着一轴冰裂纹八扇画屏,江南水墨,自捎一派墨染雅韵,她斜倚在榻前,近旁是一戗金填漆的凭案,案上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赏。
另一只乌案之上,一瓶芍药已然跌碎了,挂画也被揭了下来,侍奉其左右的小鬟正跪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洒扫狼藉。
可见方才秋笙是发过一回愠气了。
“秋娘子容禀,这秦氏的人,奴家给您带来了,任凭您发落。”掌事姑姑语罢,便将温廷安朝前一推,喝令道:“愣着作甚,还不跪下!”
坊内规矩格外森严,这掌事姑姑形同秦楼楚馆里的老鸨,训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顶着一张尖酸且刻薄的面容,如风干的猪肚子,温廷安故作受惊了一般,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小人、小人心性愚钝讷然,不知抬罪了秋娘子哪些地方,万望小娘子指出!”
秋笙斜倚绒榻,正在轻拢慢捻地剔指甲,执着指甲刬的手,纤细如瓷,本是柔缓的动作,此番倏然一顿,指甲刬不慎剪入指肉之中,竟是剪出了一道豁口,血丝自无名指里漫溢而出。
掌事姑姑见状,惊得哎了一声,忙吩咐小鬟助其止血,但秋笙丝毫没有领情,信手将剪子掷在了地面上,一面用白丝绸手绢擦拭着手指之上的血渍,一面淡淡地笑了声,“不懂抬罪我什么地方是么?那我教教你也无妨。”
秋笙道:“你是哪根手指熏染了我的衣裙,拿着这根指甲刬,将哪根手指的指甲全拔了罢。”
温廷安愕然抬首,颤如筛糠:“秋娘子,小人、小人真不是有意的……”
这一罚,掌事姑姑听着也是心惊胆颤,也勿怪为何秋笙会折腾走这般多的粗使婆子了,这罚得也太狠戾了些。
秋笙似笑非笑地横扫掌事姑姑和小鬟一眼:“我驯服这个手脚不利索的下人做事,你们是有兴趣看热闹?”
掌事姑姑凛声道:“自当不敢。”
语罢,便给小鬟递了一个眼色,二人匆匆离开了菡萏院,顺便阖拢上了门扉,掌事姑姑喟叹了一口气,不免替这位秦氏的遭际感到可悲,好端端的婆子,是个懂规矩的,做活儿也利索,但刚来不久,就遭罹了这般的际遇,也不知是不是命道不好。
——她得另外物色一个新的暗桩了。
菡萏院内堂,草天鸣蛩,青烟浥浥,浮香暗渡。
秋笙自绒榻之上下来,踏着一对谢公履,朝着温廷安踱了过去。
温廷安一直跪伏在地,心中在做着一些考量。
她认出了温廷舜,但不知温廷舜有没有认出她来,毕竟她今儿头回初来常氏酒坊,温廷舜根本不知她会易容成什么样子。
以她对他的了解,温廷舜这副私底下娇纵跋扈的模样,应是伪装给常娘和掌事姑姑看的,无他,常娘生性多疑,不仅提防外人,也警惕内人,应是没少在坊内安置暗桩,这洗衣坊的婆子,应当也是常娘盯梢的暗桩之一。
不然,凭温廷舜淡薄如水的性子,绝不会轻易迁怒于一位素昧平生的下人。
如此想来,温廷舜寻衅于她,应当是怀疑她了,怀疑她是常娘派遣来盯梢他一举一动的暗桩。
目下,如何向温廷舜自证身份?
温廷安下意识往袖袂之中探了探,却是发觉自己没将红穗小瓷瓶给带来,她无法卸容,声音也一时半会儿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