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08)
话至此处,阮渊陵抬起了眸,指腹捏紧了袖裾内侧,话辞平添了几分冷冽的温度,“温廷舜他们竟然会悉数失踪,想来情状极为凶险与诡谲,但是,此则东宫太子亲自嘱托下来的重任,哪怕是九死一生,你们也务必要去完成。”
想来事前,阮渊陵是藏了一份私心,若是让温廷安发现金谍藏身的据点,以及伪诏一案,这两桩案牍的生发,除了与常娘与媵王息息相关,背后还可能与温善晋脱不了干系,让她就这般去搜掘父亲的叛朝之物证,让她检举他,不免过于残忍,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他派遣出去的第一批暗探死绝了,第二批人,也就是温廷舜这五人,虽未传来真实的噩耗,但已然在酒场之中下落不明,这一条通抵真相的前路,譬如绞索般的漫漫长夜,一切俱是未知的,事态严峻,任务不得不让温廷安他们四人继续接手并完成。
温廷安的心重重沉了一沉,饶是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温善晋可能是屠害了暗探的元凶,亦可能是常氏酒坊的幕后主使,她的思绪重重恍然了下,整个人悄然捏紧了拳心,她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诫她,温善晋是无辜的,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于他。
她复微微松开了拳心,对阮渊陵问道:“掌舍,晚辈其实还有一问。”
阮渊陵抿了抿薄唇,右手摩挲着玉扳指,淡声道:“但问无妨。”
“您之前说,常娘与大金谍者暗中往来的这一消息,乃是梁庚尧告知与您的,我想见一见这位大金谍者。”
阮渊陵动作一顿:“不妨说一说你的理由。”
温廷安道:“这个消息是梁庚尧跟您说的,但为何您派遣入内的暗探会遭人发现了身份,以及温廷舜他们为何会离奇失踪,这酒坊之中到底藏着什么秘辛,这些我们都一概不知情,若是不知情的话,待我们潜入酒坊之中的话,不免会落入前人之窠臼,心里多留个心眼儿,总比没有心眼要强不是?此则其一。”
阮渊陵静默地看着她,不动声色,继续听她说。
“再说其二,虽说大理寺审人手段之高明,说是冠绝三法司也为不过,但梁庚尧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谍者,若是不愿透露其他谍者的行踪,可有千百种方式逼自己死去,但他没有这般做,反而将常氏酒坊此一线索抖了出来,这便有些可疑,梁庚尧所透露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太子要找到的东西,到底在不在常氏酒坊,这是需要求证的,但目前观之,阮掌舍您损失了两位暗探,还有五位纸鸢杳无音讯,您难道不觉得可疑么?”
梁庚尧身为大金谍者,他这人想必是有诡计与筹谋的,他之所言,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此些皆需要求证,我们不能只听信其一面之词。
温廷安所述之词不无道理,沈云升、崔元昭与苏子衿一致同意她的说法,沈云升对阮渊陵道:“掌舍,您不妨带我们去看一看这位梁庚尧,好让大家心中有些定数。”
阮渊陵斟酌了许久,适才对众人道:“行,那便跟我来。”
日头渐渐一路走高,空气里弥漫着新雨的湿漉气息,远处漫起了悦耳的蝉响,诏狱坐落于府衙的东北一角,一围穿着劲装的狱吏正在四下值守,见着阮渊陵领着几些少年来,众人忙恭谨地颔首行礼,只听阮渊陵低低说了一声:“周廉呢?”
为首的一位狱吏恭声道:“尚还在看守着梁先生呢,卑职这般将周寺正唤来。”
温廷安觉得周廉这个人名颇为耳熟,似乎是在哪儿听到过,待狱吏将一位身着天青色官袍的青年行出来时,看清了对方面容之后,温廷安适才意识到对方是谁了,升舍试的那日,负责在明伦堂监考的考官之一,这人还拐弯抹角地说她的午膳气味重,须臾,直截了当地将她的考篮给收走了。
这厢,周廉朝阮渊陵做了恭谨的揖礼,阮渊陵淡声吩咐他道:“带着他们去见梁庚尧。”
一抹讶色直直掠过了周廉的眉眼,梁庚尧可是三司重犯,怎么会让一帮外人随意见之,他顺势看向了寺卿身后的数位少年,最后视线在温廷安驻足了片晌,温廷安回望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周廉已然认出了温廷安,继而不动声色地敛回视线,朝阮渊陵重喏了一声,对少年们谨声道:“你们但请随我来。”
梁庚尧被关押在诏狱的东南一角的刑狱之中,重重设卡,戍守极为森严,铁青灰的双侧石壁之上,悬着橘黄色的油火,火色覆照在了冷硬的空气里,渲染出了一份毛毵毵的森冷氛围,周廉一手提一盏六角蒙绢油灯,一手严谨地负于后背处,领着温廷安等人往里走,沉寂的氛围之中,谁也没说话,潮湿僵冷的黝黑石板,有且仅有众人革履发出的槖槖槖靴声,靴声强化了狱内冷寒凉冽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