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01)
方才只顾着看着温廷舜穿着女儿衣,温廷安的思绪全聚焦在那上面,倒是忘却这等要紧之事。
五位少年就这般离开了,余下七日里,温廷安与沈云升等人白昼继续上课,夜晚便去文库守夜。
温廷安原本想是去寻阮渊陵打探任务的进度,但温廷舜等人未回舍交差前,阮渊陵是不会透露半句话的。
她熟谙阮掌舍的脾性,说一不二,不论她如何软磨硬泡,也都毫无用处。她也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第四夜的时候,又是轮到温廷安去文库守夜,许是久晴大雾必雨之故,这一夜落起了绵绵密密的大雨,还起了数道聒响的春雷,殷白的雪电像是一柄亮剑,将长夜劈裂成了两半,天与地与云,俨似匀抹了半面油彩的山魈,蛰伏在鸣翠山的后头,内室里,案台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雨风也将窗扃纸扇翻来拍去,温廷安披着衣袍,端着烛台,行将去关窗。
恰在此时,却听值房的外头,乍然响起了一阵连贯的叩门声,此刻恰是夜半二更的光景,夜色已然很深了,温廷安关窗的动作稍稍顿了一顿,前去启户,却是发现来者是崔元昭。
“温公子,夜里打雷了……我有些害怕,能不能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待雨停了,我再走?”
崔元昭穿着群青色无袖比甲,里头是长袖对襟襦裙,最外头且还罩着一件兔绒镶毛裘衣,许是真的畏怕极了,她此行来得颇为匆促,只穿着一双软履绣鞋,鞋头蘸了湿腻的泥,连春袜都忘记了穿,发髻亦是忘了去梳,略显缭乱的鬓发之下,是一张苍白若纸的小脸,细瞅起来,柔弱无助极了。
温廷安知晓崔元昭是独自住在别院里的,平素独她一人栖住,出了事儿要寻人,也多少有些无所凭依,毕竟院子离男舍都有些脚程,但离文库倒是相近,约莫是她见着库房里尚还燃着一豆油灯,支摘窗上透着橘黄的光亮,便只想着来此寻她了罢。
温廷安多少也追溯起了前世自己独居一屋的场景,生了异事,亦是有惶然无助的时候,思及此,忙速速将崔元昭请入了值房之中,见她半边鸦黑鬓发湿漉,便是烧了一桶热水来,也给了她一块烘烤好的布巾,支起了一扇屏风,让她便于好生打理自己一番。
崔元昭剀切地言了谢,慢慢绞干了发丝之后,便是并拢着双膝,正襟危坐在了坐榻之上,一片滂沱丰沛的雨丝里,只余雨叩垂檐的声音,声如蚕食桑叶,石击深潭,温廷安适时烧了一壶春茗毛尖,斟了一盏给她:“雨夜湿气颇重,崔姑娘受了淋,难免会蘸染些寒气,喝杯茶罢,能暖和一下身子。”
崔元昭朱颜蘸染了些许赪红之意,受宠若惊地言谢接过,一盏茶下肚,脾脏六腑果真是暖和得多了,若是搁在平常,她指不定会多寻温廷安寒暄数句,但此际,她显然没了这一份心情,细长的指尖在茶盏的杯壁一侧静缓地摩挲着,一番欲言又止,温廷安觉察到了她的异色,抚着膝,淡声问道:“崔姑娘有甚么话想问,但问无妨。”
崔元昭眉心微锁,染了一分隐忧之色,看着她问道:“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温斋长他们在常氏酒坊里秘查得如何了,去问了阮掌舍,掌舍竟是也不置一词。”
问至此处,崔元昭以手支颐,纤长的睫羽垂落下去,抬眸看向了虚空:“吕祖迁这人素来气性高,行事总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有刚愎的一面,也不知他会不会听候斋长的差遣……”
温廷安与吕祖迁有过同榻承学之谊,对吕祖迁多少有些了解,温声道:“据我所知,吕兄虽说争强好胜,但心中总是有一把秤的,明事体,也识大体,崔姑娘不必担心。”
“谁在担心他!”崔元昭檀唇浅浅地抿起,矢口否认道,“像他这般的人,不好好说话,格局窄,胸襟又小,我才一点都不担心他。”
温廷安含笑未语,正想说些什么,值房之外传了一阵笃笃笃的叩门声,声如碎玉溅珠,滴答滴答地灌了满耳,她与崔元昭相视一阵,温廷安起身去启了门,外头的人不是旁的,恰是与她同一监舍的苏子衿。
苏子衿身上披着雨蓑,略显狼狈地伫立在门槛,廊庑之下的风气灯罩着他的眉眼,苏子衿温雅地拱手道:“外头起了雷响,而监舍里只剩我一人,我不太习惯,便欲寻温兄聚一聚,待雨停后,我再回去。”
温廷安眼角微微抽搐:“……”好家伙,又是一个怕打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