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85)
“长兄。”温廷舜低沉的音色,幽缈如高台罄音,透着沙沙的粗粝质感,瞬时将温廷安的思绪唤了回来,只听他说,“我后背有一些伤处,凭一人之力可能难以为继,不知长兄是否方便搭把手?”
少年的嗓音带着几分倦懒的沙哑,听在温廷安的耳屏里,犹若风中的鹅绒柳絮,卷触过了耳畔之中每一根细小绒毛,耳根在隐微发着烫。
她闭了闭眼眸,眉心微微凝了起来,想着自己方才所言,她确实说过,他若有任何要帮手的,尽管吩咐她,可她说这番话时没想太多,是客套之语,委实没想着他竟会有事麻烦她,既然是自己说的话,覆水难收,温廷安也只能应下,道了声“好”。
她行入了那一围镂纹画屏,只见温廷舜身上衣衫半拢,那狰狞的一道箭伤已经结了一层深色的痂,重拳所致的淤伤上,也匀抹了一晕薄荷药膏,但紧劲柔韧的背部,也落下了几道狰狞斑驳的紫青色创痕,应是庞礼臣击中他时,他后背重重撞在了香橼树桩下所致,由于长时间没按时清理,这些伤口已经化了脓,温廷安不由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容色极淡,苍白如纸。
见至此状,温廷安心口陡沉,心中惋叹了一声“他啊”,缓步在温廷舜身后跪坐而下,先是用热水濯净了手,再是捻起了那一瓶药膏,一边匀了些在指尖处,一边轻声道:“我的力道可能控制得不太好,你若感到疼,便同我说。”
“无妨。”温廷舜的嗓音于不知不觉之间,又低哑了一分,鬓角之处蕴蓄一层薄薄的虚汗,在他眼中,长兄的力道素来温柔娴和,从未下过甚么重手。
温廷安不再多作言语,手腕沉着如松,指节微微屈了一屈,在他的伤口处,轻拢慢捻地匀抹着,力道轻若鸿羽。
指根所及之处,那一份薄荷膏的凉意,须臾,在伤口之处便是带来了薰风般的辛凉暖意。
她细细抹药之时,凝神且专注,乌木般的青丝,随着烛影游荡在了他身上。
三千发丝几如丝缎一般,在他的双臂肌肤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拂着,像是狸猫儿暖和的细绒,一点一滴地拱蹭在他身上,泛起了一阵绵长而颤栗的痒酥,又裹挟着一阵难能言喻的灼烫。
温廷舜不敢妄自挪动胳膊,心口重重跳了数下。
偏在此刻,她开口了。
“晌午的时候,在大相国寺里,德愿法师问你跪不跪的问题,你所说的话,我有一些难解。”温廷安心中一直盘踞着疑窦,此番有些按捺不住,倏然轻声问道,“依照你寻常的性子,你不跪便不跪,也不至同旁人催生执语,此番,你却没这般做。”
当温廷安这般问的时候,温廷舜便是知晓她心底里,终究是对他生出了一些疑心。问在大相国寺里同德愿法师的对峙,不过是个抛砖引玉,她或许是还想问,为何他能轻而易举地受了庞礼臣十招,还彻底掣肘住了对方。
一切从他身上牵扯出的蛛丝马迹,俨似缠缠绕绕的细密丝线,借由温廷安之口,最终牵引向了一个方向,温廷舜袖袂之下的指尖轻轻拢紧,已然做好了被发问的准备。
温廷安的指尖动作适时轻轻一顿,一瞬不瞬地看着温廷舜,她今次来查探他的伤口,其实还有另外一份私心,想问他的身份,问他是谁,这个困惑早已有之,但她一直没问出口。
温廷舜的身手,与那一夜袭击她的少年刺客,身手功夫肖似,看到温廷舜与庞礼臣第二回 合交手,她心中便是藏了一份计较,她是不太可能看岔眼的,那一位袭击她的刺客,擅于防守,轻功极好,这一份独有的气质,今晌在温廷舜身上见着了。
他……会是那个人么?
温廷安心中藏了一枚疑窦的种子,却苦于寻索不到丝毫实证。
温廷舜半眯起了邃眸,偏了偏首,用余光感知着她的审视,喉结紧了一紧,想等着她问,候了半晌,她却是没将话头续下去,转而另起一话茬:“你说,阮掌舍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会是甚么?”
“……”
温廷舜心中微微悬着的一块巨石,轻轻落着地,现下根本不是坦白的时刻,他还有诸多事情没做,等一切完成了,他自会,将事情慢慢告知与她听的。
温廷舜沉默了片晌,适才道:“黄归衷教授我们习学金文、蒙文与晋文,朱常懿教授我们习学鹰眼之术,以及今夜习学的刑统之义,假令我没猜错的话,阮掌舍是欲让我们以谍者之身份,接近曲殇巷的常娘,易言之,阮掌舍是欲让我们潜入常氏酒坊,以之为线索,一来,查出制作伪诏的报堂,二来,查出大金谍者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