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67)
水汽澹澹,少女的嗓音被温水涤荡得清亮湛明,攀升在虚空之中的氤氲暖香被月色照出了纤细的身姿,温廷舜偏了偏身,并未看向她,仅淡声道:“出门时,母亲打点过,说是长兄怕山野精怪,夜间最好有人伴着,而这澡堂子背山而建,入夜时山野精怪颇多。今后长兄净身时,我会在不远处守着。”
这番话讲得密不透风,温廷安竟是一时没觉察出什么端倪。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吕氏交代温廷舜看护着她,山野精怪怕不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怕她濯身之时,有外人闯入里间。
温廷舜言讫,便大步离却,一丝一毫也未驻留,仿佛是真真为了完成吕氏的交代,事了拂衣去,不捎走半丝云彩。
温廷安原是一颗心悬着,此际不由得舒下了一口气,还好澡堂里那三人都不见了,真真是个巧合,还想着下回怕是没这般幸运了,但温廷舜方才说了,但凡她净身时,他必会帮她在外边守着,这又如一根定海神针,拄在了温廷安的心尖。
她把换洗的衣物送去了浣衣坊,便是回到了监舍,行将拾掇书箧,看一会儿书,赶巧这时候,苏子衿也姗姗来迟,吕祖迁躺在榻子上,一脸莫名其妙地道:“苏兄,怎的回来得这般晚?温廷安都比你快。”
苏子衿脸有些黯沉:“庞礼臣与魏耷二人将汤盆子打翻了,我说也说不听,便状告到了沈斋长那儿,沈斋长寻我们说话,但他态度还是过于温和了,庞礼臣与魏耷根本不听,嚣张至极,沈斋长便说明日会同阮掌舍反馈。”
温廷安整饬书箧的动作一顿。
不是因为苏子衿所述之言,果真与温廷舜所述得别无二致,而是她发现了书箧底下的一些话本,还有一个牙黎签。
大抵是温廷舜替她拾掇书苑里的行当时,放进去的。
这些话本俱是他看过的,纸页之上皆有翻动过的褶痕,估摸着是想让她消遣的时候看。
以及那一枚牙黎签,用桐枝削凿成的形态,上头萦绕着芳菲的桐花清香,造相精湛,上边并无题词,只有铜琶铁板的四字——『事事佑安』。
第52章
温廷安躺在了床榻上, 月华如鎏银般覆照入内,银粉般的皎色坠入眸底,有些昏沉, 她伸出手搅动着月色, 脑海里一直盘踞着温廷舜送她旧书与牙黎签的事, 想不清楚这厮到底是什么用意。
想当初,在崇国公府,她欲去书苑拾掇行当,他却替她拾掇完备, 明明他要着急赶她走,为何又不声不响地,在书箧里暗藏着她喜欢的东西?那些经少年翻动过的纸页, 静静流动着熏染过的桐香, 在春寒的天时里,无端让她指尖肌肤滚烫。
因是思绪繁杂, 她的身子翻来覆去,却教睡在旁侧的吕祖迁睡不着, 一片匀亭的沉寂里,他半坐起身,问道:“想家了?”
“还行。”温廷安用气声道,她晓得床板声吵, 遂不再翻身动弹。
想家是在所难免之事, 从前的日子,端的是养尊处优,吃得是珍食细米, 睡得是罗汉床,又有檀红瓷青悉心伺候左右, 过得是赛过神仙的生活。
眼下来了鸢舍,饭食粗了,床褥也压根儿不软,且外,一切都要自力更生,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温廷安一开始还不算适应,好在前世有过群居生活的经验,一切难题都能见招拆招,她很快便适应了。
平心而论,她心底又是渴盼在三舍苑住宿的,这般一来,温府对她的掣肘变少了,她什么事都能放开手脚去做,这也不是说温青松、温善晋与吕氏待她不好的意思,恰恰相反,他们待她太好了,她偏生觉得不能一直待在温府里,时刻受人照拂。时局如此动荡,家国内外交困,少年总要催迫朝前成长,她必须要走出去。
当然,眼下混在男舍里栖住,总多少有些不方便,诸如净身,诸如洗濯襟围,这些事儿都要隐秘进行,不能为旁人所觉察。
白昼时折腾了许久,入夜时大家身体都乏了,如面饼一般往床榻一摊,原以为能很快睡去,精神却是出乎意料般的清醒,温廷安感觉左铺右铺三人其实都没睡,大抵是沉默着不言语罢了。
是吕祖迁率先打破了沉默,“白天的时候,阮掌舍说,未来的斋长之位,将会从五门学目里科考最好的纸鸢里选出,”言至此,话锋一转,“你们谁想当斋长?”
“宁为寒山客,不披紫金衣。”苏子衿率先冷声道,这算是不愿为所谓的头衔而折腰的意思了。
吕祖迁接着看向杨淳:“杨兄,你想当斋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