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65)
阮渊陵看着她,“此人在南浔门曲觞巷经营着一座酒坊,是个哑妇,名唤常娘,一日只卖一坛武陵酒曲,计值百两,无数纨绔为了她的酒,挣破了头。”
“一坛酒卖一百两?”庞礼臣有些讶然,“小爷逛遍了洛阳所有秦楼酒窖,什么珍稀好物没见过,这酒家妇小爷听都没听过,这酒怕是个噱头,有名无实,哗众取宠罢了。”
语罢,他发现自己嘴瓢了,明明有意彰显自己见多识广,可这摆明儿也承认了自己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他殊觉前半截话非常不妥,忧虑地看了温廷安一眼,但看着她神色如常,显然并未放在心上,庞礼臣这才舒了一口气。
其余人面面相觑,俱是匪夷所思。
温廷舜大概是最为沉定的人,他查到的消息,阮渊陵同样也查到了,不过,他查的方向与阮渊陵并不一致,他查赵瓒之与常娘之间的勾结,而阮渊陵查了常娘与报人金谍之间的勾连,当两条线索合拢在了一起时,他便隐隐看到了埋藏在常娘身上的草蛇灰线。
阮渊陵道:“常娘此人可疑,是勘破伪诏一案的一条重要的线索,太子遂是下达了第一个任务,至关重要,需命你们九人执行。”
苏子衿面露异色,拱手问道:“去调查常娘之底细,查她究竟有无与金人勾结,这些事大理寺自可做成,为何要让我们来代为行之?”吕祖迁、杨淳亦持有同样的困惑。
“我拣选你们入鸢舍,自当有我的道理,这也更是太子的绸缪。你们有疑虑亦属寻常,待你们完成了此一回的任务后,自当会晓悟内情。”
温廷安的位置处于苏子衿与阮渊陵之间,隐隐约约觉知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但她见阮渊陵容色格外平寂,甚至语调亦属平和,苏子衿打从入了鸢舍以来,话辞皆有针锋相对之意,阮渊陵从未因此蘸染有愠色,足见其修养之好。
只听阮渊陵继续道:“自然,我方才在掌舍斋提到了,在执行任务之前,你们需上七日课,届时有人会教授你们堪舆之术、谶纬之道、鹰眼之法、刑统之义、三国之语。明日卯时正刻上课,一般情状之下,地点皆在九斋,若地方有更换,我会遣斋长另行知会你们。”
“此外,斋长暂定为沈云升,新一任斋长,将于七日后,从五门科考头筹者选出,自那往后,全斋之人皆要听命于斋长的统筹。每一门课都有科考,你们九人都需至少及格,若能抵达优秀的水准,自当最好,但若有扯后腿者,全斋九人便将遭致惩罚,知否?”
温廷安发现,鸢舍的评考机制极为严苛与残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阮渊陵奉行的是集体至上的守则,就算有人学得再好、考得再好,成为了一斋之长,但九人之中若有拖后腿者,集体便要连坐。
此则意味着斋长之务,不能仅顾及一人,更要统筹全局,惠及每一人。
“事情便讲到这里,若无疑窦,便散了罢。”阮渊陵收拢了案牍,众人齐齐起身,朝他做了一个长揖。
沈云升是九斋的代理斋长,对众人道:“今晚回去好生歇息,明日木铎声起,你们卯时一刻在此会合。”
温廷安原本想问明儿是什么课,但想着沈云升估摸着会说“待明日你自会知晓”云云,便是未再问了。
她回溯着阮渊陵方才的话辞,堪舆、谶纬、刑统、语言、鹰眼,堪舆关乎地理风水,谶纬关乎凶吉卦象,刑统关乎刑狱推鞫,鹰眼关乎追踪格斗,至于语言,应当教授他们习学金国、西域之语。
凡此想来,按太子的意思,是欲让他们同大金谍者打交道无疑了。
九斋拢共九人,分有三舍,温廷安、吕祖迁、苏子衿与杨淳同房,沈云升、温廷舜、魏耷、庞礼臣同房,崔元昭是全斋里唯一的女儿家,有独立的一座精致别院,吃穿用度皆在里头,剩下八人,不仅吃住在一块儿,入夜濯身时,也是在同一座澡堂子里,这是温廷安最为头痛欲裂的时刻。
澡堂子里有十个隔间,八个少年能同时入内净身,但那隔间里没有木门折门,只有一围垂帘,单薄如纸,外人轻轻一揭帘,便能将隔间里头的景致窥探得一览无余,温廷安抱紧了木桶,护住了藏在绸布下边的襟围里衣胰子,适才想起吕氏的厉色嘱告,在家千日好,在外半朝难,她现在真正经历了一遭,果真是感同身受。
温廷安决意等七人洗濯好,再独自一人入澡堂净身,但她这般做法,落入旁人眼中倒有些奇怪,吕祖迁、杨淳将换洗的衣物递呈送至了浣衣坊,回至监舍时,发现温廷安仍穿着白昼时的衣物,吕祖迁一面褪下外袍,挑动烛扦,一面随口问道:“你怎的不去澡堂子?”